来往的人们皆为清早第一眼而感到晦气，投向他的目光没有一道是和善的，罗有钱也不以为然，他早已习惯这种被排挤被厌恶地生活，他哼着小调，抽着劣质的香烟，重复着自己日复一日的工作。
约莫半个小时左右，他抵达了市立医院，回拨那敲过来的电话后，并没有被接通，他有些不爽，也没再继续回拨，停靠在医院边上，想着过十分钟不见人影他就撤了，他虽然干这手晦气事，可也不是给别人当狗使唤的。
他看着一道道来往医院的身影，一幕幕悲凉落寞的画面，生死离别在这医院是常态，在他这殡车上更是家常便饭了，他丝毫不在乎，反而冷笑起来，朝着窗外啐了口浓痰。
时间分秒而过，也正当他欲驱车离去的时候，医院门口出现那道他熟悉的声音，那个老家伙推着辆蒙着白色床单的架车出来了，脸上的表情被风雪隔着看不出丝毫。
罗有钱拉开车门走了下去，毕竟也算是老相识了，他走到老家伙身前，想要帮他一把，可却被后者冷酷的拒绝了，他正欲问候两句，目光对上他的神情面孔，却再也说不出来了，后者双眸空洞无神，一张面孔好像是死人的脸皮支撑起的一般，再看动作整个机械古板，好像丢失了灵魂，沦为了行尸走肉一般。
他看着老家伙推着车，踉跄着将尸体给托运上了殡车里，一时间，罗有钱那是惊怔不已，他不知道这个老家伙是哪里来的一身力气，竟然可以独自一人将那般沉重的尸体运上车中。
罗有钱不知所措，就那么看着老家伙机器人般做完这些而后推着车再度麻木地往医院里走去，他呼喊他的名字，可后者压根就没有理会他，甚至连驻足都未有。
他看着老家伙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脑袋里一团雾水，这家伙平日里就是个话唠每次来市立医院时，他都会叨叨个不停吹嘘自家的媳妇，怎的今日半句话没讲，还板着张死人脸，好像被吞吃了灵魂一般。
罗有钱木纳原地，风雪不知何时将他变成一个白头翁，他抓了抓后脖，没再多想什么，这老家伙今天实在反常，或许是因为他胡吹海吹的媳妇跟别人跑路了吧，也对，就他这么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一个不如人眼守尸人怎么可能留得住女人，想到这里罗有钱还有些开心，他抖落积雪，正欲上车时，好奇心又促使着他去查看了一眼新鲜送来的尸体。
当然，其中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揭开白布后，罗有钱有些失望，竟然是个男人，虽说看起来跟还有些年轻可到底是对不上他的口，他可不是某些有着怪癖的人，自己性取向正常的很。
对，正常的很。
最后略微扫了一眼，他便坐回驾驶位去收下一家的尸体了，日子就是这么的枯燥乏味，在冰冷麻木地工作里渡过。
……
时间拉回现在，吴宇柯听了罗有钱这么一番描述更是茫然不解起来，他嘴中那一口一个的老家伙到底是谁，种种反应的古怪现象就像是见鬼了一般，这让他想到了精神近乎崩溃的沈芸以及那发疯似的于海。
“你说的老家伙到底是谁？”吴宇柯皱眉问道。
“警官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就信誓旦旦的来抓我？”罗有钱反问道，他本以为吴宇柯应该也了解了相关事宜吧。
“我赶来的比较匆忙，一些事情根本无从得知。”吴宇柯并没有解释什么，确实因为时间问题他无法了解那么多，可这并不影响他的办案。
“就是太平间的守尸人，那个叫王强的老家伙。”罗有钱摊手，一直以来都是王强在负责着医院的尸体处理工作。
“太平间守尸人？！”吴宇柯心神剧震，如果没出错的话，他们赶到现场那个昏厥在地的五六十的老人就是太平间的守尸人了，也就是罗有钱口中的王强莫非这家伙也是这起案件的一员，而如此一来他又怎么会被打晕在地呢，莫非是于海出的手。
不过联想到于海的那副状态，他立马又否决了，加之罗有钱对王强状态的叙述，二者的状态似乎相差无几。
陡然间，吴宇柯一个激灵，他又想到了杜磊，不久前的电话里，一个年轻的干员声称杜磊出了些事，无法与其对话。
难道他出现的状况也个于海二人一致，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呢，几人为何会出现如此反常的现象。
吴宇柯紧绷着脸，掏出手机拨通了杜磊的电话，接听的声音依旧是起初那道，一声吴队后是吴宇柯一连串的话语，他大致讲述了那疯魔偏执的情况，询问是否杜磊也是这个状态，后者木纳一瞬，很快嗯了一声。
吴宇柯失神地说了句，没事了，而后挂断了电话，他瘫在座椅上，脑袋里一团浆糊，重重的迷雾笼罩在一起，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从沈芸惊魂开始似乎一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凶手擅长着某种诡异的把戏，甚至乎那些传闻的巫蛊之术，能控制肉体，迷惑精神，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前后发生的一切。
“该死！”吴宇柯双手抱着脑袋，蜷着身子陷入了座椅中。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搅动风云？
“警官如果没事了的话，能不能先给我把这副镯子给收回去啊，我可实在是受之不起啊。”罗有钱将被手铐束缚着的双手往吴宇柯面前提了提，后者冷眼看向他，并没有丝毫打算放过他的意思。
“我说警官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字字属实，您要调查也该去抓罗强那个老家伙吧，我跟这件事可真的一点关系没有！”罗有钱有些心烦，任谁被这要拷着心里都不会好受。
“放你走也行，不过你必须解释清楚，为什么看见警察的第一反应会是逃窜。”吴宇柯盯着他的眼睛。
“警官，我不是都说了嘛。”罗有钱的声音在下一秒被打断，吴宇柯摆手喊停，“你别给我讲这些没用的，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
罗有钱语塞，想要反驳可却真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半晌后，吴宇柯摇了摇头，拧动车钥匙就欲踩下油门。
“咱这是去哪啊，警官！”罗有钱神色慌张。
“还能去哪，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只能先把你送局子里，具体情况24小时后再说吧。”吴宇柯边说边启动着机器。
“哎，警官，警官，咱能好好谈谈嘛，”罗有钱探出身去，嘴上声音焦急，可吴宇柯压根就不理会他，眼看着车辆就要飞驰出去，罗有钱终于是绷不住了，他可不想去什么警局，“我认，我招，其实……”
他耷拉着脑袋，脊梁在瞬间好像被抽走，尊严什么的在他的脸面上一扫而空。
吴宇柯停下手中的动作，眼风锐利地凝视着他，“其实什么？！”
随后便是罗有钱对他干过的那些腌臜难以置信之事的供认，一些污秽的东西，一些常人不能理解憎恶的事。
“所以说就是这些事？”吴宇柯大失所望，这些事情先不说算不算违法，可压根就跟这起案子没半点关系，整半天他搁这和一变态在这浪费时间。
“就这些事，所以我看见警官您才跑的，以为你是来抓我的。”罗有钱小声嘀咕着。
“晦气。”吴宇柯揉了揉发紧的额角。
随后他熄灭引擎，将那副镯子从罗有钱的手上给取了下来，后者如获大赦，正欲推门离去时，吴宇柯一把拉住了他，弥留之际他仍是抱着最大的希望，“真就没其它的事吗？”
他的眼睛很亮，好像一切鬼祟都会在这之下被洞穿。
罗有钱看着他的眼睛，沉寂半晌，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最后他摇了摇头，推门离去了。
吴宇柯吐了口气，呆呆地坐回靠椅上，隔着遥遥地距离，他喊道，“可能还会有用你的时候，别离开绿藤市。”
说完，他一脚油门轰鸣着离去了。
罗有钱站在殡车的车头下，目送着那辆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远去，脑中过去的回忆如海潮般波涛汹涌。
那是一场近20年前的血祸，一场触目惊心的犯罪。
……
医院的气氛很紧张，空气处处透着压抑，和着这寒冬腊月的季节，一切都显得是那么萧条苍凉，警员们各司其职，负责着各自的工作，长长的廊道里，是仔细探寻摸索着的警员，也有在逐房排查着的。
看上去很是年轻，最多二十五六岁的警员正守在一病房门口，他正是起初与吴宇柯对话的警员，此刻他正看守着杜磊，他的目光平视前方，伴着一声声剧烈地咳嗽声他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一瞬间，他神色凝重，跨步上前。
“苗佳同志，这里的事有我们就好了，你现在有病在身还是在房中好好歇息吧。”警员走上前去，搀着那行路有些踉跄的女人，正是苗佳。
在环城一带晕倒后，她也被送到了市立医院当中，醒来的第一句是询问烟蒂的事情，在找寻到之后，她还来不及说话告知便晕倒了过去，得到可靠的消息后，苗佳便安下心来，后发觉此处是市立医院，苗佳瞬间便绷不住了，支撑着那疲惫脆弱的身子便出了病房，一番打听也大致了解了现场的情况，吴宇柯赶去火葬场拦截住了凶案尸体，而杜磊却是在晕眩中昏倒了过去。
“我没事，就是有点发烧而已，不成问题的。”苗佳笑着，脸色很是苍白。
“苗佳同志你这样的话被杜队他们知道了我可是要挨训的。”警员有些难为情。
“不会的，我就是出来活动活动，病房里太闷了，一股味道好像待在实验室一样。”苗佳摊摊手，走到门前，拉开丝门缝，目光往里探去，雪白的被褥下是安然酣睡着的杜磊，要说实在的，好像真没什么大事，隔着一段距离，苗佳都能听到细微的鼾声。
“杜队精神状况有些不稳定，医生给他注射了镇定剂这才安眠过去的，不过大体来说应该没事，好好休息就行了。”警员说道。
“好好照顾杜队。”苗佳小心翼翼地带上门，而后拖着踉跄着身子就欲望楼上赶。
“苗佳同志你这是要去哪啊？”警员皱着眉头，这副不好好休息，还到处窜，真是不让人省心。
“去案发现场看看。”苗佳并没有隐瞒什么。
警员实在是看不下去，小跑过去将苗佳拦了下来，“苗佳同志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案发现场上边吴队他们已经仔细看过了现在也有相关人员在处理，不需要你操心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要注意轮资历我可是你的师傅，别拦着我，案发现场虽说已经被查看过了，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思想，兴许我上去就能得到不一样的结果呢。”苗佳将自己的声音武装地听起来不那么憔悴，尽力表现出一股严肃劲。
“苗佳同志……”警员支支吾吾，说起来苗佳还真算是他师傅一级的存在，根本轮不到他在这里管教。
“还有什么事吗？”苗佳冷声说，一张脸虽说刻意肃穆可却仍压盖不住那股苍白劲。
“没……没。”警员低垂着脑袋，眼看着苗佳闪身离去，他伸出手要拦阻，可再没什么理由，叹了口气，回身一瞬间，他愣住了， 长廊尽头，正伫立着一身披大衣的男人，他长着一副古板严肃的脸，双手插在兜里，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正是匆匆赶回来的吴宇柯，走进医院时，衣肩头顶尚还积着雪花。
“给我回来！”有些怒气冲冲的话，吴宇柯冲着苗佳的背影喊道，后者在一瞬的迟滞后，木纳原地，半晌，她呆呆地扭过头来，目及那站在长廊大厅交接口的男人后，不觉竟是有些鼻尖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