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不知道应付了周意白多少莫名其妙的问题,周意白才算消停。可能真的是几天没见,周意白的话多得林渊都不太想搭理他。
虽然他以前的话也不少。
在购买年货的过程中,林渊思索了很久怎么安置周意白这个问题。小镇上有几家宾馆可以住,但是今天又是除夕夜,让周意白一个人住在宾馆里林渊狠不下这个心,便心一横,准备把周意白带回自己家去,一起过除夕。
家里没有新的毛巾和牙刷,林渊赶在小镇的超市关门之前去买了两条毛巾和一把牙刷,然后还是准备带周意白回自己家,在小路上,周意白走起来特地放慢了脚步,跟在林渊的后面。看着青石砖砌成的小道和两边高高的墙壁,再往上,就是被挡成只有一条线的天空。
周意白背着旅行包,在这个经过不知多少年时间沉淀的地方走过。
林渊抱着年货走在前面:“这里的石板有青苔,有点滑,你小心一点。”
“嗯。”
到家的时候,周意白看到林渊家院子里的花,愣了一下。
整个院子被笼罩在一圈桂花树里面,屋子里充满了桂花的味道。
与城市公园那种绿化的感觉不同,这个家,看起来真的让人从心里觉得舒服。
林妈听见声音,在厨房里大声问:“林渊,你上街的时候看到卖对联的没有啊?”
“看到了,我买了。”林渊也大声答。
林妈穿着围裙,走到门口:“那你一会儿把对联贴一下。”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林渊身边跟了个面容精致的男孩子,一身衣服也很讲究,不由地奇怪:“这位是?”
“阿姨好,我是周意白。林渊的朋友。”不等林渊介绍,周意白便抢先说道。
林渊发现这家伙真的非常主动。
林妈心里虽然奇怪,为什么除夕夜还有上别人家串门的,但是总归上门的客人,总是要礼貌地招呼。便热情地把周意白迎进屋中,招呼着在木椅子上坐下,又帮他把旅行包放好,笑眯眯地说:“小周啊,你是哪的人啊?我在镇上都没有见过你。”
“阿姨,我是S市的,专程过来玩的。”周意白坐在木椅子上,由于身高缘故,需要将腿弯曲起来,却显得有些可爱。
林妈点点头:“哦哦,是小渊的同事吗?”
“是的。我们也是邻居。”周意白笑眯眯地接过林妈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阿姨,真暖和,外面可真冷啊。”
“是啊,都是除夕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了呢。你这孩子,怎么还穿这么点啊。”林妈略带责备地看着周意白。
在她心里,所以林渊的朋友,也就自动归为了自己人。看着周意白只穿着一件大衣,里面一件薄薄的衣服,就忍不住想唠叨:“现在的孩子就知道爱美,林渊快把火炉拿过来。”
“哦。”林渊没好气地应了,又把火炉朝周意白面前搬。
见林妈不讨厌自己,周意白便得意地朝林渊挑挑眉。
“还没吃饭呢吧?坐火车累不累,S市到这里要坐两天呢。肯定累坏了。”林妈自顾自地说着:“今天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吃了去街上好好玩玩。”
周意白笑了笑,“是还蛮累的。”
林渊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是坐火车过来的一样。”
周意白唉了一声,说:“你这么凶干嘛。”林妈看见林渊和周意白的互动,笑了笑,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不早了,便去准备开年夜饭:“马上准备开饭了,饿了一定多吃点。”
已经连续很多年,家里的年夜饭就林渊和母亲两个人吃,虽然没有别人家热闹,却也觉得温馨。而周意白的到来,显然让除夕夜显得热闹不少。
林妈今天做的菜是四川团年的时候常吃的菜:烧白、腊肉、香肠、品碗、炸酥肉、麻婆豆腐、竹荪炖鸡汤。都是不辣,周意白吃了几口便赞不绝口:“阿姨,您的厨艺真好。这个麻婆豆腐也太好吃了。”
在S市也有川菜馆,林渊想吃川菜的时候也会去吃,就是觉得味道不如自己家做的正。
“好吃就多吃点,啊。”林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这孩子,怎么跟饿了好几天没吃饭似的。”
“我还真饿了好久了。”
林渊这才想起来,皱皱眉问:“你路上没吃东西?”
“飞机上的东西不太好吃,我就上飞机前一袋奥利奥。”周意白狼吞虎咽,口齿不清地说。
林妈眉头皱得更厉害:“再难吃也得吃点啊,饿坏了怎么得了!你尝尝腊肉和香肠,才做好的。”
“嗯!”周意白说着便夹了一筷子腊肉,吃下去后说:“不饿着肚子来,怎么能把阿姨做的菜都吃掉!阿姨这个腊肉真好吃,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腊肉了!”
林渊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说起好话来来真不是盖的。不过,他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
趁林妈不注意的时候,周意白抬起头得意地向林渊笑了笑,然后埋头继续苦吃。
一桌子的菜被解决地七七八八。自己做的菜被别人喜欢是莫大荣幸,林妈开开心心地刷碗,周意白抢着要去帮忙洗:“我已经吃了阿姨的饭,当然该做点事情来回报。”
林妈笑笑说:“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洗碗。吃完了饭你和林渊去街上玩吧,今晚街上蛮热闹的。”
林渊自然也不可能让周意白去洗碗的,遂拉了拉周意白的袖子:“我们去贴对联吧。”
林渊的身高贴对联有点难度,周意白身高比较高,贴对联的工作便交给他来做。很顺利地便在木门两边贴地工工整整,原本略显冷清的家门顿时变得红红火火。
贴完了对联,林渊对厨房里喊了声:“妈,我们出去了!”
“去吧。”
然后便拉着周意白去了街上,街上已经是一排热闹景象。
洛城过年的时候街上放鞭炮的人总是特别多,各家各户的小孩子们更是聚在一起放鞭炮,大家一起也显得更加热闹。小时候林渊除夕夜就老往外跑,林渊的爸爸还没过世的时候,也跟着她一起闹,一大一小在街上一边放鞭炮一边买,整个小镇都能听见噼里啪啦的放炮声。
小镇上的习俗,新年小孩子都要穿新衣服。林渊看着奔跑的孩子们看了看自己的袖口说:“我们今天都没有穿新衣服。”
周意白伸手在她的头顶上拍了拍:“回S市给你买,你要多少新衣服给你买多少。”
周围闹闹嚷嚷,周意白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林渊却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一阵暖流流过,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早已经习惯了和周意白的相处,习惯了他偶尔的怪异行为,习惯了圈头靠在她身上睡觉。甚至无意间也习惯了对他撒娇,就像刚才。而这些,在别人面前,林渊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的。
原来,真的不是什么都可以由自己控制。
耳边充斥着欢笑声、鞭炮声,火药味不断地钻入鼻中。
林渊去卖爆竹的摊位买了一些烟花爆竹递给周意白,周意白捏着一个鞭炮,学着小孩子的样子迅速抛出去,很快又发出一声爆炸声。
“S市禁爆竹了,郊区都不让放,除了每年组织放的那次,几乎见不到爆竹。所以有一年,我们家载着几车爆竹回了绍兴,我老家是在一个古镇里面,本来是想回去放放爆竹的,可是绍兴也不让放了。”
“那你可要珍惜机会,一次性玩够本了。”
周意白笑笑,把爆竹拿在手里,头别向一边,爆竹冲到天上,炸出一朵金花来,周意白一边捂着半边耳朵,一边说:“太吵了太吵了。”
看着周意白幼稚的样子,林渊忍不住歪头笑了:“周意白,你看,地上有什么东西。”
整个小镇被烟火点亮,经过不知多少年时光沉淀的小镇在这一瞬间发出绚烂的光芒。周意白身后不停有小孩跑来跑去,只有他像是静止的。
周意白埋下头:“什么?”
“你仔细看看。”林渊背着手,笑着说。
周意白缓缓弯下腰,虽然天空被点亮不少,地面却还是有些暗。小镇的路灯有些昏暗,周意白瞧得很仔细,却仍然没有看见什么。
林渊忽然凑过去,在周意白脸颊上亲了一口。
周意白明显怔了一怔,趁他没有反应过来,林渊就想跑开。
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是今天人略多,很多又是认识的,林渊老脸还是有些挂不住,何况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周意白却管不了那么多,反应过来之后,一把丢了爆竹,抓住林渊的手臂,把她拉入了自己怀中。
“林渊……”
“喂,这里人好多。”
“管他呢。”
“……”
林渊很快挣脱周意白的怀抱,又拿了许多鞭炮,混入人群中,与小孩大人闹成一团。
周意白看着空空的怀抱,忍不住就笑了。
加入他们玩闹的队伍,洛城的大人孩子都不认生,一堆人凑在一起放烟火,鞭炮。因为没有地方太小,都没有烟火限制,每年除夕都天空几乎都被烟火照亮。
一直闹到十一点多,林渊才和周意白回家。
因为要陪妈妈守岁。
屋内亮着昏黄的灯光,进入院子前,林渊小心翼翼地告诫了周意白三次:“不许在我妈面前多说,我还不想让她知道。”
“为什么。”周意白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漫不经心地说。
“还不到时候呢。”
虽然家里人很执着于帮林渊找男朋友,周意白的出现很明显会让她们消停下来。但是取而代之的就是七大姑八大姨全部到家来像围观动物一样围观周意白,然后像查户口一样盘问。
这也是林渊不想见到的……==
“切。”周意白撇了撇嘴。
然后两人一起进屋,客厅里空空荡荡,只有烤炉还烧着,暖烘烘的。
隐隐约约听到内间传来声音,林渊刚想说话,却听见林妈说了句:“新年快乐。”
林渊有点纳闷了,这个时间在打什么电话呢。
也懒得去深想,起身给倒了两杯热水,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周意白。也许是声响惊动了内间的母亲,她说了句“小渊回来了,以后再说吧。”便挂断了电话走到客厅来。
本来不好奇的林渊这下却好奇了,喝了口水问:“妈,你跟谁打电话啊,还不能让我听到?”
林妈眼神闪烁了一下,抬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还能有谁啊,就是你姑妈,问你那些照片看好没有,好了叫我告诉她,她好跟人家小伙子联系。”
林渊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周意白,发现他的表情果然有些僵硬。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啊,谁叫他那时候也不跟她联系一下,再说,这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妈,你不会是趁我不在借高利贷了吧?现在人家催款还不起了?那你别自己扛着啊,我手头还有点钱呢。”林渊忽然想到这个可能性,有些焦虑地说:“不过你到底借了多少啊?”
林妈在她额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这孩子胡说什么你!”
林渊揉着发痛的额头苦恼了:“那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没什么事。”又转身准备去厨房:“我去收拾一下。”
“还没收拾完啊,老妈你别装了,我太了解你了。一有事情你就逃到厨房去,以前和老爸吵架的时候……”林渊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林妈有些落寞的表情。
忽然想起今天是除夕,别人家像她妈妈这个年纪的人,都是和丈夫孩子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说笑,打闹。像他们这样,真的是冷清了点。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好来补救。
林渊心里有点难过,毕竟母亲这些年自己在家,怎么可能不孤独。
而她不愿意一辈子呆在这个虽然风景优美,却没有未来可言的小镇。母亲却因为在这个地方呆了大半辈子,不想离开。
“阿姨,快到十二点了,一起守岁吧。”周意白忽然开口说。
林妈看了周意白一会儿,笑了笑说:“好啊,你肯定从来没有守过岁吧?”
周意白摇摇头:“没有,我只在中国过过几个春节,并且家里人没有守岁的习惯。大多时候是一家人一起吃个饭,然后聊聊天,就算团聚了。”缓缓垂下眸子,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
林妈果然动了恻隐之心,看着这个孩子年纪也不大,却没在家过过春节,一定是现在工作压力太大,竞争太大,连过年的时间都空不出来。
对周意白的同情加怜惜顿时上升了好几分:“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