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崇政殿出来,雪花已经堆积了一尺多深。
许婉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冷冽的空气让她下意识裹紧了外衣,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许婉艰难的摸索回了住处。
琉璃伏在软榻上,听见开门声,立即警惕的坐了起来,“谁?”
“是我。”许婉有气无力的回了句。
后者察觉到不对,端着烛台赶忙迎了上去。
凛冽的寒风将许婉的面颊吹得惨白,身上的衣裳也松松垮垮,加之那双红肿的眸子,如同遭遇了狂风暴雨的洗礼一般。
琉璃吓了一跳,声音发颤的问,“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许婉眼神闪躲了一下,虽然琉璃是她的心腹,但她和沐云轩的事情,她并不想让第三个人知晓,不为别的,只因为太羞耻了。
“我没事。”许婉避重就轻的摇了摇头,反问道,“念欢如何了?”
琉璃语气变得轻快,“主子放心吧,太医方才来过了,小姐现在已经无碍了。”
闻言,许婉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她从崇政殿出来到现在,不过才半刻钟的功夫,太医为何会来的这么快?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沐云轩精心安排的吗?
许婉越想头越疼,仿佛快要爆炸了似的,琉璃热了饭菜端到她跟前,她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走到浴室洗澡。
她拿着毛巾,疯了似的将沐云轩碰过的地方里里外外搓了个遍,就连肌肤破皮出血了都不肯停下来。
听着水花震天响,琉璃在门外急的团团转,刚要敲门,许婉却一脸平静的走了出来。
看出她的错愕,许婉微微一笑吩咐道,“你去端个火盆进来。”
琉璃跟在许婉身边多年,明显感觉出她今日不对劲,但想到近些日子接连发生变故,她也就没再多问。
琉璃以为许婉冷,刻意将火盆放在了她身边,却不想许婉二话不说,直接将换下来的衣服丢了进去。
火苗倏地一下“窜”的老高,看着衣裳化为灰烬,琉璃既心疼又不解,“主子,这么好的料子,您怎么给烧了呀?”
“因为太脏了。”
许婉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自从晋王被捕,她便已经陷入了绝望,若不是有孩子在,她一定会随他一同下大狱,誓死也不会着了沐云轩的道。
可是事情已然发生,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叹息一声,许婉转身来到摇篮旁,小念欢这一病,身上掉了不少肉,但是一双大眼睛仍旧炯炯有神。
看着那张酷似沐贺枫的脸,许婉只觉得十分愧疚。
当初为了稳固朝堂,父皇将年仅八岁的她送到了赵国做质子。
从此以后,她的生活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在外人眼中,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实际,她却卑贱的连丫鬟都不如。
那些与她年龄相仿的皇子和公主们,处处排挤她,奚落她,整个皇宫,根本就没有人真心待她。
受了欺负,她也无处宣泄,只能偷偷躲在角落里抹眼泪。
原以为余生会一直孤苦下去,可是十岁那一年,一个小男孩却意外的闯进了她的生命。
还记得初识沐贺枫那日,她的死对头李紫玉故意将她的珠钗扔进了莲花池中。
她不识水性,看着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信物消失不见,情急之下竟然哭晕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她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的小男孩,而他手里,还攥着她的珠钗。
得知他是赵国七皇子的时候,许婉是自卑的,可他并没有嫌弃她,反而还细心的为她擦净了泪痕。
从那以后,他们成为了彼此的知己。
一来二去,接触的久了,爱意也慢慢开始滋生。
沐贺枫二十岁的那一年,他拉着许婉的手说要娶她,许婉答应了,事实上,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她满心欢喜准备做新娘子,可天有不测风云,先帝并不同意这桩婚事。
为了娶她,沐贺枫与之大吵了一架,此后就再也没有得到过重用。
许婉觉得自己拖累了他,心里十分自责,然而沐贺枫从来没有说过只言片语的责怪之词。
他就像是她的保护伞,只要有他在,她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的依靠没了,他给她的家也毁了。
脑袋昏昏沉沉,许婉伏在软榻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或许是太过疲累的缘故,翌日,向来习惯早起的她破天荒的睡过了头,醒来时,小念欢已经饿得嚎啕大哭。
许婉手忙脚乱扯开了衣服喂她,喝到了奶汁,小念欢这才安静下来。
许婉全神贯注的哺育着女儿,殿门却在此时开了,她压根没听见一点动静,刚将念欢放进摇篮里,一双大手忽然覆在了她的肩膀上。
许婉愣了一下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铠甲的陌生男人正色眯眯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