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轩从靖瑶公主的住处离开以后,头绪万千,原本打算回崇政殿想方法应对,可是走到一半,就看见西南方有火光闪现。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甘泉宫,赶忙命令宫人掉头,紧赶慢赶,然而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看到的还是一片废墟。
侍卫们虽然已经将火扑灭了,但房屋还是在往外冒着大量呛人的烟,沐云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言不发的环顾了一圈周遭,没有发现那道俏丽的身影之后,猛的揪住了身旁侍卫的衣领,“人呢?”
侍卫救了半天的火,累的气喘吁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皇上,火势太大了,卑职们实在是进不去,而且……”
“废物!”沐云轩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许婉。看着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宫殿,他什么都顾忌不了了,拨开人群一下子就冲了进去。
尽管明面上的危险没有了,但是潜伏的隐患却依然还在,他是整个赵国最尊贵的人,侍卫们哪里敢让他冒这个险,拼死拼活抱着他的腰不让进。
沐云轩俨然红了眼,五六个侍卫饶是用尽了力气,还是被他挣脱了,看着他义无反顾的倔强模样,陈公公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沐云轩冲进去才发现,里面的场景远比外面看起来的还要触目惊心。
他强忍着巨大的冲击,越过一堆堆障碍向内堂走去,短短一段路,他却走的万分艰难,他既盼望着找到她,同时又害怕找到她。
沐云轩心知肚明,这么大的火,存活的希望十分渺茫,可是,他怎么能允许她离开呢?他才刚知道他们有了孩子呀?
沐云轩漫无目的扫视着殿内,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最终,他在墙角的一个圆木桌子下面,发现了许婉。
由于待得时间太长,许婉原本白皙的肌肤早已被烟雾熏的变了色,沐云轩看见她安静地如同一个睡美人,整个心都在抽痛。
他疾步向她靠拢过去,好不容易到了她身边,沐云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她的鼻息。
万幸!许婉还活着。
沐云轩无比庆幸的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的挪开焚烧的不成样子的木桌,可是当障碍不复存在以后,他却只是蹲在许婉身边,完全不敢触碰她。
他的手不知在半空悬了多久,许婉却在他犹豫不决间睁开了眼睛,此刻她的神智还不是很清楚,只是依稀察觉到面前有个人影。
“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许婉气若游丝,即便如此,还是没有忘记念欢。
沐云轩听清她的话,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念欢的影子,刚要询问,只见许婉缓缓挪开自己的身体,小念欢就躺在她的身下。
原来,她是用她自己护住了她,可是这样做有多危险,要是桌子坍塌了,那她就……
沐云轩凝望着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颊,硬生生将嘴边责怪的话咽了回去,并以最快的速度将小念欢抱了出去。
他交代了一些事宜,然而又再度折返回去,可是这一次,却不再那么幸运了,就在他抱着许婉出来的前夕,最后一根支撑的柱子突然倒了下来。
危难关头,沐云轩想也没想,直接就挡在了许婉的上方,用胸膛将她死死的护住。
屋外,瞧着大殿呼啦一下倒塌,围观的众人脸色一边,刚忙冲了过去。
索性解救的及时,两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许婉肚子里那个尚未成型的孩子,随着这场大火,遗憾的离开了人世。
这个消息一出,处在昏迷中的许婉倒是无知无觉,然而作为孩子的父亲,沐云轩却是疼的撕心裂肺。
从得知到失去,不过才短短两日的光景,沐云轩虽说贵为天子,可到底也是凡胎rou体,如何能承受的起这样的大喜大悲?
那几日,他不眠不休,连后背的伤都不顾,接连饮了许多坛酒,看着他如此不珍惜身体,奴才们虽然担心,可是都怕触怒龙威,引火烧身,没有一个敢开口阻止,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找来了张氏。
张氏并不是头一次见沐云轩如此颓败,还记得两年前,许婉同沐贺枫成婚那晚,他就是同现在这般,不言不语的折磨自己。
看来,他这辈子注定是栽在许婉身上了。
张氏叹了口气,两步跨过去夺下了酒坛,并厉声呵斥道,“不要命了是不是?”
沐云轩听出是母亲的声音,只是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回头看,他一言不发的伸手拿起另一坛,然而仰头要饮的时候才发现是空的,他拧着眉头,反手将酒坛扔的老远,继而作势又要拿新的。
张氏在一旁看得忍无可忍,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酒坛的时候,一把夺了下来,张氏气急败坏的吼道,“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沐云轩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有过一瞬间的恍惚,他回过头来,看向张氏,张氏还以为他会抢,却不料,他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母后,儿子的孩子…没有了…”
张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倏地心下一疼,原本奔腾的怒气也随之消散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心痛。
她沉默了一瞬,拿出手帕,一边擦着沐云轩嘴角残留的酒渍一边柔声安抚道,“哀家都听说了,可是你要振作起来,孩子没了可以再要,但赵国若没了皇帝,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沐云轩动了动嘴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是可以再要孩子,但那却不是许婉生的了,而他……只想要他们的孩子。
似乎是洞察了沐云轩心里在想什么,张氏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问了出来,“皇帝,你当真就那么确定,许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
沐云轩明白张氏的意思,苦笑一声,说,“母后,耳听未必为虚,眼见也未必不实,婉儿是你一手养大的,她的为人,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实话实说,过了这么多天,张氏其实也冷静下来了,当初,她不过是生气许婉利用自己,除去这一次,许婉对她,当真是比对亲娘还孝顺。
想到过往的种种,张氏顿时充满懊悔,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孙子,就这么没了。
“现下正值冬季,又无积雪,甘泉宫此番失火,绝非偶然,不知……皇帝预备如何处置?”张氏凝重的问道。
提起这个问题,沐云轩却突然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眼角眉梢的狠厉藏都藏不住,他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说道,“此番失火,幕后操纵者,即便不追查,朕也知晓是谁。敢在朕眼皮子底下耍心机,无论如何,朕都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尽管沐云轩没有直接说出她的名字,可张氏还是心知肚明他指的是谁,想到他如此果断的要对她斩草除根,张氏却对并不认同沐云轩的抉择。
她思考了一会儿,语重心长的对着儿子说道,“皇帝,哀家知道,孩子没了你痛心,可是一切,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呀。”
沐云轩毫不动摇,“母后,儿子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只是为了孩子,自打入宫以来,李氏做的伤天害理的事,不计其数,起先儿子不予追究,是觉得她会见好就收,可是如今看来,儿子是大错特错了,若是一开始就制止她,现在,也不至于酿出如此祸事。”
虽然言之有理,可张氏闻之,仍旧是忧心忡忡,“皇帝,你不可冲动,要三思而后行呀!虽说眼下朝堂已稳,可是李家的实力摆在那儿,终究是不容小觑呀,若是因为李紫玉从而惹怒了李家,那就不值当了。”
沐云轩仔细思量了母亲这番话,倒也并不是全无道理,默了一会儿,他问,“不知母后有何高见?”
张氏挑眉看了儿子一眼,一字一顿的说,“通过此次的事,哀家算是看出来了,你对许氏那孩子,是志在必得了,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给许氏求一个名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