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许婉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凑近一看,却发现信纸的背后真的有字。
那是用一种特殊的墨汁写的,很隐形,遇到高温才能显示出来,许婉将信纸在火盆上烤了一会儿,竟然从上面看到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消息。
原来在她八岁的时候,王氏又有了身孕,只可惜没有保住。
在一次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她意外得知,那个孩子并不是死于胎力不足,而是皇后买通了照顾她的太医,将那个孩子活生生的给害死了。
当时王氏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根本就没有能力与皇后分庭抗礼,于是便私下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姜皇,希望他能给自己主持公道。
但是那个时候皇后已经怀上了大皇子,姜皇只顾着欢喜,压根就没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王氏饶是再不甘心,终究势单力薄,只好不了了之,可是皇后不知从何探听到了消息,登时大怒。
事情败露的惶恐和被告黑状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王氏的饭菜里动了手脚。
王氏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皇后容不得她,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当时的许婉还小,自己死了,留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不也是死路一条吗?
正当王氏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赵国索要质子的消息恰好传进耳畔,大公主的生母说什么都不同意将她送走,为此,哭闹了好长时间。
她家室显赫,姜皇也甚是为难。
左右都是个死,去了赵国,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王氏忍痛割爱,连夜就跑到姜皇面前主动请了缨。
姜皇这下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二话没说,当即就同意了。
将女儿成功从这个虎穴送走后不久,王氏就经脉枯竭了,临终之前,她忽然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离开人世。
于是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写下了这封双面信。
看着那些颤抖的笔画,许婉难以想象,母亲当时,该有多绝望啊?
夜里,皇后言出必行,还是那个时间,准时推门进来了。
许婉正在吃晚饭,听见脚步声,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皇后也没有怪罪她失态,自顾自的在她对面的空位置上坐了下来。
她一直含笑望着她,半点着急的意思都看不出来,许婉不禁就在腹诽,她就那么有自信自己会帮她吗?
许婉夹了几口菜就没了胃口,抓起旁边的湿帕子擦了擦嘴。
还不等放下,就听见皇后关心道,“怎么,二公主身体不适吗?为何就吃了这么点啊?”
真是够狡诈的,害死了她的母亲,居然还面不改色的在她面前颠倒黑白,若不是她意外的发现了真相,或许就要被骗过了。
许婉冷哼了声,将帕子往桌子上一丢,“皇后娘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换了谁,谁能有胃口啊?”
好心当成驴肝肺,侍女第一个冲出来为主子鸣不平。
皇后却伸手拦住了她,面不改色的对许婉说道,“二公主消消气,只要你肯帮本宫的忙,本宫绝对不会为难你。”
许婉只觉得她虚伪至极,默了一会儿,询问道,“皇后娘娘,帮你可以,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皇后怔了一下,警惕的问,“你想知道什么?”
许婉没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的说,“我听说父皇临死之前一直是您在身边侍奉,那么,他可有留下遗诏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皇后的眼神变得有些闪躲。
许婉说,“父皇一共有三位皇子,这江山传给谁,他生前心中一定有属意的人选,倘若他没有传给大皇子,那扶持他登基,岂不是会让天下人诟病吗?”
姜皇活着的时候,最是宠爱齐贵妃,连着她生的二皇子,也被爱屋及乌了,假如属意,恐怕非他莫属了。
但是…那样一个庶子,怎么有资格继承大统呢?
荒谬?!
“当然有遗诏。”皇后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许婉朝她伸出手,“口说无凭,拿出来给我看看。”
皇后迟疑了一下,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保险起见,她说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哪能随身带着呢?”
许婉不予置否,收回手,说,“那好。要么你现在派人将遗诏取来,要么带我过去。”
她怎么这么执着呢?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皇后觉得这里面存在猫腻,坐在原位上没动。
许婉光明磊落的解释道,“遗诏存在与否,不是你一句话就能证明的。再者,沐云轩可是赵国的皇帝,你既叫我请他出面,总要我让信服吧。”
皇后挑眉反问,“二公主这是不相信本宫吗?”
许婉笑的人畜无害,“皇后娘娘,事关社稷,婉儿实在是不得不谨慎呐。而且,您应该知道,沐云轩是个锱铢必较的人,若是连累了他担骂名,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到底是怵沐云轩,一把他拿出来说事,表情瞬间就变了。
思量再三,她最终还是将许婉带到了风藻宫。
假的遗诏,是按照姜皇曾经书写的字,一笔一笔临摹下来的,足以以假乱真,因此皇后也没有任何的胆怯,直接就拿了出来。
许婉看完上面的内容,就觉得这份遗诏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就在她想更进一步观察的时候,皇后却将遗诏收回去了。
“怎么样,现在你可以帮本宫了吧?”
若是没有母亲的事,这个忙,她倒是可以试着帮,但是现在……
许婉忍着想要与她撕破脸的冲动,说,“帮你是可以,但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她现在可是被她捏在手里啊,居然还提起要求来了?
皇后倏地蹙眉,默了片刻,哼道,“二公主,你冰雪聪明,现在是什么局势,你心里不清楚吗?”
许婉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竟然还真的摇头了。
“二公主,这么说,这个忙,你是不肯帮了?”她问的直接。
“皇后娘娘误会婉儿了。”许婉啧了一声,耐人寻味的道,“帮是可以帮,不过世间,可没有免费的午餐,您总该给我些报酬吧?”
宫娥这下可忍不住了,没等皇后说话,站出来就厉声呵斥道,“二公主,皇后娘娘已经够给你脸面的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
听到这个词汇,许婉“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直到流下了眼泪,才平复。
她毫不畏惧的质问道,“我千里迢迢回母国祭奠父皇,你们一再阻拦不说,还自作主张将我抓起来,到底是何居心?”
“你……”
宫娥还想还嘴,皇后却将一把她扯到了身后,“废话不多说,你就告诉本宫,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她这么干脆,许婉也不再拖泥带水,“我有条件,你要是不答应,就一切免谈。”
她明白皇后在依仗什么,话音落下,又补充了句,“忘了告诉你,我在临行之前,与沐云轩有过约定,如果五日之内,我没有回去,就会有人来接我的。”
她将这个“接”字咬的特别重,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局势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垮了,由于太过气氛,后槽牙都咬的咯吱作响。
许婉见状,非但不怵她,反而还饶有兴致的观赏起了周遭的陈设。
时间不等人,再找不到有力的后盾,即便是有遗诏在手,也无济于事。
看着许婉气定神闲的背影,皇后终于按捺不住了,她心不甘情不愿的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