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数年,再一次回到姜国,一切都已是沧海桑田了。
许婉坐在马车里,通过小小的车窗,看着外面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驶进宫门的那刻,她忽然有些胆怯。
“张大人…”许婉叫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张会泽回头,笑了笑,说,“二公主,不必担心,有臣在呢,臣会护你周全的。”
说来真是奇怪,他们已经将近十年没见过面了,可是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许婉看着他的笑脸,莫名的觉得很安心。
他们回来的消息宫里人早就知晓,因此刚进皇城,就有人前来迎接。
许婉一心都在惦记着姜皇,按照姜国的礼俗,病逝三日便该下葬了,她十分迫切地想去祭拜一下,并无心逗留。
可是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只能求助的望向张会泽。
张会泽明白她的心思,刚要开退人群,却不料,宫娥先发制人开口道,“张大人和二公主一路辛苦了,皇后娘娘已经备好了菜肴,有什么话边吃边聊吧。”
姜皇都离世了,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
许婉不为所动,宫娥微微一笑,覆到她耳畔,低声道,“二公主,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后娘娘自会安排您见皇上的。”
许婉一愣,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肯定还藏着其他的事情,她看了张会泽一眼,见他神情坦荡,这才应允下来。
皇后是姜皇的发妻,她对姜皇的感情十分深厚。
起初,姜皇对她亦是一心一意,但是后来,随着新人源源不断的进来,姜皇的那份爱,就被其他的嫔妃们给分食了。
无论多粗的绳子,都拴不住要走的狗。
皇后虽然也使劲浑身懈数去挽留过,但结果终究是差强人意,不过日子还得过下去,握不住丈夫的心,就要稳住皇后的宝座。
但是她家室并不好,这一番保位,属实吃了不少的苦头。
幸而后来,生下了大阿哥,地位这才算稳固了。
许婉在去风藻宫的路上,将往事都回忆了个遍,不过那都是八岁之前的事情,她记得十分的模糊。
以至于在见到皇后的那刻,她甚至都分不清,那些到底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她臆想的。
“给皇后娘娘请安。”许婉率先给她行了礼。
这些年,她算是大变样了,皇后久不见她,甚至都有些不敢认了,多亏了张会泽在一旁提醒,皇后这才反应过来。
“你是…婉儿?”
她唤的很亲昵,许婉轻轻点点头,随即手就被她紧紧的握住了。
皇后似乎是很思念她,竟然连眼眶都红了,一边打量她一边说,“你走的时候,才不过一丁点大,没想到,一眨眼的光景,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许婉有些窘迫,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出于礼节,也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不过就是相较于她,稍微有些生硬。
皇后却不以为然,赶忙拉着许婉坐下,“本宫也不知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吩咐御膳房做了些拿手菜,婉儿,你尝尝。”
皇后亲自动手夹菜,这是多大的情面呐,这一顿饭,许婉吃的又惶恐又惊诧,总觉得有一种鸿门宴的感觉。
再联想起方才宫娥说的那句话,许婉越发的觉得事有蹊跷。
不过时间紧迫,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发觉皇后没有松口的意思,她只得自己提起,“皇后娘娘,父皇的事情儿臣都听说了,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
皇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下,点头道,“本宫明白,人嘛,早晚都有这一天。”
许婉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不过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探究,她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主动挑破窗户纸说,“娘娘,儿臣想去祭奠一下父皇。”
闻言,皇后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应该的,你的确是该去祭奠,不过,不着急。”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许婉想不明白。
皇后泰然自若的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老祖宗的规矩,要想面圣就要沐浴斋戒,你忘了吗?”
的确是有这个规矩,可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
许婉表示不理解,还想再劝,但是皇后却不想再听了,以头疼为借口,直接回榻上休息去了,没办法,许婉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出来了。
走在长廊上,许婉越琢磨心里越生疑,她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张会泽,问,“张大人,皇后娘娘一再阻拦我去见父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张会泽想了一下说,“二公主,实不相瞒,皇上驾崩对朝堂的影响极大,刘氏一族,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皇后娘娘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许婉不懂朝堂上的事,只是道,“那这么说,就算三日之期过了,父皇也不会下葬了?”
张会泽苦笑,“依照现在的情形看,别说三日了,就算是十三日,都难啊。”
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啊?
许婉蹙着眉头,“这不是长久之计,倘若刘氏真的图谋不轨,为何不直接将他除掉呢?”
张会泽看着她疑惑的大眼睛,觉得她真是单纯,“我的傻公主,刘氏一族手握重兵,又在朝堂上颇有威望,要想根除,谈何容易。”
许婉并不了解他口中的刘氏,不过光听这惆怅的语气,便知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虽然为母国担忧,但这也不是她能解决的事,夜里,许婉躺在榻上,辗转难眠,出来的时候小念欢有些发烧,也不知现在退了没有?
许婉不迷信,可是心中始终惴惴不安,余光瞥见柜子上摆放的佛像,她静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在香炉里上了炷香。
不过就在她叩首的时候,身上却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
殿里黑漆漆的,许婉摸索了半天都没找到,她点燃了蜡烛一看,原来是一个荷包。
自从张会泽将金锁交给她以后,许婉就一直放在身上没有离开,为了防止丢失,她就将金锁放在荷包里。
起初一直都是拴在腰带上的,但是经过山匪一事,许婉换上了张会泽的新衣服,那上面没有放的地方,所以就放进了袖子里,不想竟然掉出来了。
方才的声音不小,该不会是摔坏了吧?
许婉慌慌张张拿出来检查,发现没有破损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擦干净上面的尘土,她原本打算装回去,可是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将小金锁举到蜡烛前面,盯了一会儿,却又说不上来什么,总之就是觉得不对劲,然而好不容易有点头绪了,就在此时,许婉发现窗户前,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黑影。
她吓得直捂嘴,还以为来了不法之徒,可是她屏气凝神的望了片刻,却发现并不是什么不法之徒,而是一个来听墙角的宫娥。
她刚回来,屁股还没有坐热呢,是谁这么迫不及待派了人过来监视?
许婉想不到答案,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知道不是来害自己的,许婉便视若无睹,重新爬到床上。
神奇的是,本来她不困,但是不知怎么,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许婉是一觉到天亮了,可是风藻宫里的皇后,却失眠了。自从将许婉打发走以后,她就一直坐立难安。
宵禁的钟声响起,一个宫娥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皇后看见她,脸上的烦躁瞬间被希冀所取代,忙问,“张会泽都跟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