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赵国和姜国不一样,赵国明确规定,过了宵禁,不准男子在外面随意走动。
张会泽今日是一时情急,所以才犯了大忌,如今见到沐云轩,他一下子便醒悟过来了。
这要是让沐云轩发现,他不仅自己要受罚,恐怕就连姜国,都要跟着蒙羞。
张会泽是断然不允许自己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的,可是眼瞧着沐云轩的暖轿就要到跟前了,现在跑,根本就来不及。
为了蒙混过关,张会泽也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朝着身后的雪堆猛的扎了进去。
索性他身上的衣服颜色浅,加上现在又没多少光亮,这一关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
不过俗话说的好,正所谓福祸相依。
由于躲藏的时间较长,虽然应付完了沐云轩,但是张会泽,却不小心被寒气侵了体,他四肢僵硬,饶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能从雪堆里挣脱出来。
这要是待上一夜,只怕不死,人也废了。
张会泽想呼救,可是嗓子怎样都发不出声音,他无奈,只得放弃了抵抗。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起初,张会泽还有意识,但是渐渐地,他的大脑便麻木了。
就在他绝望的以为自己快要被冻死之际,没想到一个提着灯的人影却悄无声息来到了他的身旁。
张会泽被埋没在最里面,也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可以感觉到,压在身上的重量越来越轻了。
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想,下一刻,一道蛮力便将他猛的拉了出来。
再次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张会泽像条贪婪的鱼似的,大口的吮吸着。
不过就在他畅快淋漓之际,却听到耳畔传来一阵比自己喘息还急促的声音。
张会泽怔愣了一瞬,他知道那个人就是出手搭救他的人,刚准备好好感谢一番,然而当他回过头,看清楚来者的容貌的那刻,眼里的感激顷刻之间便被喜悦所取代。
“二公主,您怎么在这儿?”
没错,将张会泽从雪坑深处拉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婉。
从宴会回来以后,她便随着沐云轩回了崇政殿。
两人共处一室将近五个时辰,可是她却连个笑脸都没有给沐云轩。
不是她矫情,而是在轿子上的时候,沐云轩实在是太用力了。
许婉本来身子就弱,加上他无休无止的索求,她根本就承受不住。
在宴会上的时候,她就一直在隐隐作痛,可是碍于有客人在,她也不好声张,故而就一直咬牙死挺着。
好不容易回了寝宫,她刚沐浴,让自己好受些,没想到,沐云轩竟然又厚着脸皮将魔爪伸向了她。
许婉这下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任凭沐云轩软磨硬泡,说尽了好话也没松口。
若是换做平日,许婉心情好的时候,许婉或许还有可能对沐云轩说两句软话讨好,可是现在她正在气头上,也没惯着沐云轩,脑袋一热,说了几句重话。
沐云轩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的哄过别人,就连太后张氏,亦是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现在都为许婉破了这么多例了,她居然还不知好歹,沐云轩亦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于是三说两说,两人便起了口角。
然而李紫玉不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恰巧,正好在此时派人过来请沐云轩过去吃宵夜。
沐云轩其实一点都不饿,可是见许婉没有丝毫要开口留自己的意思,他面子上过不去,于是一气之下便应允了。
实话实说,他离开以后,许婉其实心里也并不好受。
不过,倒不是因为她多在乎沐云轩,而是因为又让李紫玉从中渔翁得利了。
躺在床上,许婉越想越觉得懊悔。
若是方才,她能稍微服一服软,对沐云轩柔声细语一些,或许也不至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可是这个世间没有后悔药可言,人都已经走了,再说这些后话也无用。
许婉闭着眼睛,想要进入梦乡,忘记这些不快,可是天不遂人愿,许婉越是想睡觉,就越是没有困意。
不仅如此,耳边还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风声。
左右越是闷得难受,还不如出去透透气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许婉立刻便付出了行动。
她提着灯笼,原本想去看看梅园的梅花,却不想,半路上竟然在雪堆上看见了布料。
许婉在周边检查了一下,果然看见有脚印,这下,许婉更加能确定里面有人。
好不容易将人拉了出来,没想到,居然会是姜国是使臣。
虽然她没有在姜国生活多长时间,可那毕竟是她的出生地,多多少少还是有感情的,带着这种怀乡的思想,见到张会泽,许婉只觉得无比的亲切。
她知道,张会泽一定是冻坏了,本想将他扶进寝宫里,喝上一杯热茶,可是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弄不动他。
故而只得由繁化简,找了个相对来说比较避风的地方,生了堆火给他取暖。
张会泽冷的话都说不利落了,可是还在一个劲儿的跟她道谢。
许婉被他这副憨厚的模样逗笑了,一边搓着手一边问,“张公子,这黑灯瞎火的,你不在屋里睡觉,怎么跑到雪堆里躲起猫猫了?”
她故意打趣,妄图缓解心情,张会泽岂能察觉不出来,他很配合的笑了。
不过真实的原因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故而张会泽也没有说。
许婉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也没有不依不饶的追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许多从前的事情,慢慢地,张会泽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许婉见时辰不早了,将回去的路线告诉他,便要回去。
方才絮絮聊了那么长的时间,大事小事都说遍了,但是张会泽却始终都不见许婉提起过半句有关姜王的话。
张会泽虽然没有直接问,但是心中也隐约有了几分答案。
许婉虽说出身皇室,有着高高在上的显赫身份,但是实则,她却是个苦命的人。
她刚出生不久,生母便去世了。
有句话说得好,没娘的孩子像棵草。
姜王朝政繁忙,大多的时间,都用在了处理政务上,就算有空闲,也都被后妃们给占的满满的。
许婉十天半个月能见上他一次,都已经很不错了。
由于缺乏接触,这对父女,自然感情也就很淡薄,于是在赵王索要人质的时候,姜王几乎都没有犹豫,直接就将许婉送了过去。
严格上说,从那一刻开始,这份岌岌可危的父女情分,便彻底断了。
对许婉而言,她现在,早已是孤身一人了吧?
张会泽虽然心里这般想,但是不知怎么,在许婉即将从视线中消失的前夕,还是不由自主的叫住了她。
然而他看着许婉那双清澈的双眸,到嘴边的话,却怎样都说不出来了。
许婉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困难,停顿了片刻又折返了回来。
经过许婉的再三询问,张会泽终于鼓起了勇气,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将姜王的事情说出来,而是十分委婉的旁敲侧击。
许婉几乎是听他一开口,心中便明了了。
当初离宫的时候,她哭了很久,也求了姜王很久,说她不想离开,可是姜王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那决绝的眼神,许婉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将伤口愈合。
如今好不容易忘记了,她实在是不想再面对那些不堪的往事。
“张公子,前尘恩怨我都已经忘却了,这样相安无事,对谁都好,你休要再提了。”
许婉说的毫不留情,甚至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张会泽要是相信就怪了,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错过了这次机会,许婉一定会有遗憾。
于是就在许婉转身要走的时候,张会泽心下一横,对着她消瘦的背影低声道,“二公主,皇上他……快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