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匙。
所有人都在传,说我命好,我也这样认为,倒不是我自负,而是事实摆在那儿,在整个赵国,除了皇宫里的主子,就是我们李家最尊贵。
不为别的,只因我父亲,是朝中赫赫有名的臣子。
我十二岁那年,陪父亲带进皇宫,那是我第一次进宫,我原以为我家已经够富丽堂皇的了,但是看了宫里,我才知晓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爱上了这里,此后,但凡是有机会,我便会来这里玩耍。
一来二去,我结交了许多新朋友,这其中,也包括了皇后的儿子。
在我的记忆中,沐云轩那时虽然也不大,但是却出落的格外稳重,他就和皇宫一样,只寥寥一眼,便让我在也无法忘怀了。
我想,我是喜欢他的。
我向来不是个能藏的事的人,想明白了,于是我便下定了决心,在他下学的必经之路,将他拦住了。
他很客气,也很疏离,问我有事吗。
我到底是个姑娘家,并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而是将我自己绣的荷包给了他,然后就转身跑掉了。
我觉得他那么聪明,肯定能猜透我的意思,所以我就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回信。
但是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却没有任何动静,说实话,我是有些失落的,我想,如果当时,我愿意放弃,或许我的人生,会好过许多。
但那终究,是我的幻想,我当时年少,鲁莽的很,等不到消息,我便主动出击,打算去找沐云轩问个清楚。
还是那条小路,我还站在原地等他,他真的来了,但是不止有他,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的十分俊俏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似乎很怕他,一直将头垂的低低的,根本就不敢抬起来。可是沐云轩却并不介意,那女孩的手破了个口子,他也不顾人家愿不愿意,兀自就开始替她处理了起来。
他不懂得怜香惜玉,下手有些重,那个女孩疼的倒吸冷气。
他顿了一下,这才放轻了动作,我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情愫,是我不曾看到过的。
我开始对那个小姑娘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她竟然是姜国派到赵国的质子。
质子!
这么一个低贱的人,竟然能让沐云轩如此上心,我觉得可笑极了,可是笑过之后,内心却又充满了怨气。
我开始不由自主的接近她,起初,我还能对她笑脸相迎,但是她似乎并不是很领情,总是是敬而远之,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殊不知,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想放过她。
皇宫里的皇子和公主,与我关系十分亲密,我故意装作不经意,在他们面前提起她,那些人听完以后,反应与我想的如出一辙,都对她甚是不屑一顾。
得知了她与沐云轩搅合在一起,此后,都不用我说什么,他们便时不时的会给她眼色瞧。
有的时候,他们玩的太过火,我实在看不下去,还会出面制止一下,但是她并没有对我有多感激,我能看得出来,她很厌恶那些皇子们,只是不敢言说罢了,但是我可是帮过她呀,她怎么能同样的眼神看着我呢?
我觉得,既然她不知好歹,将好心当驴肝肺,那我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呢。
就这样,自此以后,皇子们也越发的猖狂,每日看着她被捉弄的狼狈不堪,我心里,其实也是不忍。
但是我刚产生了一丝怜悯的念头,没想到,沐云轩竟然主动找上门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对面的,分别是他一个父亲的兄弟姐妹,但是他却一点情分都不顾,劈头盖脸的数落了一大顿。
他虽没有明说,但是谁都听的明白,他是在含沙射影的为许婉鸣不平。
我真的不知道,她样样都不出众,还是那样的身份,他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我忍不住,在他离开的时候,跟了过去。
我开门见山的追问原因,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解释,不过对我,他到底还是有所顾忌,耐着性子将我送回了住处。
我很气愤他看不见我的好,但是只这一个细微的举措,我心中的那些气,竟然救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
他发现我一直看着他,还冲我笑了一笑,虽然很淡,但是我还是觉得很高兴。
回到家里,我便将我的心意,告诉了我的父亲和母亲,父亲母亲得知此事,十分的高兴,沐云轩恨受皇帝看重,若是能嫁给他,不光我脸上有光,父亲脸上也有光。
我见他们应允了,这才将心放在肚子里。
因为八字还没有一撇,所以这件事,并没有昭告天下,但是徐世清,却不知道从何处听到了消息。
当他义愤填膺的来质问我时,我觉得十分的莫名其妙,我们从小是一起长大,但是,他也不能来插手我的私事吧。
我没有理睬他,专心的准备做沐云轩的新娘子,徐世清了解我的脾气,知道我的一条路走到黑的人,他没有再阻拦,而是撂下一句,说,将来我一定会后悔的。
我当时很生气,觉得他是在诅咒我,后来,我真的如愿嫁给了沐云轩,虽然不是正妻,但是我还是很高兴。
新婚之夜,我穿着一袭大红色的衣裙,坐在新房内等他。
他来的时候,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我好不容易才和下人将他安顿好,他却一下子就将我压在了身下。
母亲和嬷嬷早就教导过我,该如何侍奉他,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我还是觉得很紧张。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妄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正在我为之而努力的时候,却没想到,沐云轩却反客为主了。
他的身上很烫,我的脸颊羞红,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他居然临下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握住我的肩膀不停的质问我为什么。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见他那么激动,我只以为他是喝多了的缘故,其实后来想想,他应该是在问,为什么许婉没有选择他吧。
后来,皇帝驾崩,他毫无意外的当上了皇帝,而我,虽然不是皇后,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
成亲这些年,他对我很好,无论有什么好的东西,总是会派人来给我送一份,甚至有的时候,就连太后都没有的东西,我也有。
我当然是高兴的,那个时候,我觉得我自己,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是很快,现实就狠狠的扇了我一巴掌。
沐云轩受到了行刺,凶手是沐贺枫,自事发之后,我便隐隐开始觉得不安,不过,却并不是担心沐云轩会有什么三长两短,但具体是什么,我却一直都想不明白。
这样一直懵懂了半个月,那日,我正在院子里赏花,突然就听见宫娥来报,说沐云轩将许婉母女接到了宫里。
我手中刚刚折的鲜花掉在了地上,我觉得沐云轩是对许婉贼心不死,可是这个念头一浮现出来,我却又不想相信。
我旁敲侧击的探过沐云轩的口风,但是他却无比的平静,渐渐的,我以为,只是我太敏感了,我又恢复成了以往的状态,每日看戏听曲,然后等着沐云轩到我宫里来。
可是这些,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揭开这层窗户纸的,是我曾经的宫娥,当她告知我,沐云轩已经和许婉在一起了的时候,我的心情,简直就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番外二
沐云轩对许婉的感情,我并不知道有多深,但是许婉都嫁人了,有了孩子,他还能不计前嫌,那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我开始变得慌乱了,可是我不愿意相信我爱了那么久的男人,爱上了那个微不足道的质子,所以在周氏说,这一切都是许婉主动的时候,我选择了盲目相信。
我开始在暗中调查她,这么多年,我在皇宫中,培养了好多的线人,他们个个神通广大,果不其然,他们二人的亲昵接触,全都打听到了。
听着那一桩桩,一件件,我整个人仿若掉进了冰窟窿,全身上下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我本以为,沐云轩将她们母女二人进宫,真的是为了惩罚她们,但是,却没想到他是打着惩罚的幌子,想重修旧好。
我愤怒,震惊,一时之间,心情要多复杂便有多复杂。
后来,我便开始专心对付许婉,她软弱的像个柿子,怎么摆弄都不会反击,唯一的逆鳞就是那个小不点。
我故意将话题引到她身上,并将她抱回宫中,起初,她不停地啼哭,乳娘哄也哄不好,我实在觉得烦,便让她们将她抱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估计是觉得我的态度不佳,那些奴才们对她也不是很好,我看出孩子身上有伤,可是她即便是死了,有能怎样呢。
我视若无睹,继续阻拦她们母子相见,直到那一日,我的镯子不见了,那是我母亲给我的嫁妆,我十分心急,派了宫人到处去找,结果却发现是许婉身边的那个侍女做的。
我本来就对她们不满,现在就更是怒火中烧,一气之下对她言行逼供。
后来许婉回来,替她求情,我看着她哭,心里就觉得畅快,我借此机会,将她也大了一顿。
其实这样滥用私行,是触犯宫规的,但我是后宫最得宠的人,这么多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并没有人敢说什么,但是这一次,太后却亲自出面了。
对于这个婆婆,我其实是很不喜欢的,同样,她也不喜欢我,她觉得我霸占他儿子,又生不出孙子,所以成亲这么多年,她几乎没有给过我好脸色看。
她肯为许婉出头,这让我十分意想不到。
意料之中的发展,她惩罚了我,一个月的禁足,虽说不是很重,但却足以叫我丢尽脸面。
我以为,沐云轩得知以后,会来安抚我,将我放出去,但是他却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说。
我知道他是生气了,具体是因为我动了她的心上人,还是因为我顶撞了他的母亲,这我便不得而知了。
禁足结束以后,我倒是不敢贸然去见他了,我观察了良久,终于挑选了一个适当的时机,又亲自煲了一锅他爱喝的汤,这才去了崇政殿。
汤由陈公公送进去以后,我便开始惶恐不安,我害怕沐云轩还没有消气,更害怕他将汤扔出来,毫不留情的将我赶走。
但事实,却并没有如我猜想的这样发展,他愿意见我了,重新看见他,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我素来不是一个肯服软的性子,但是在他面前,我所有的自尊与骄傲都消失不见了,我声情并茂的向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似是觉得很欣慰,如往常一样抱住了我。
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我心里软的一塌糊涂,那一夜,他将我留在了身边。
他似乎是累了,并没有什么兴致,可是我却不老实的缠着他,我害怕他现在的好只是缓兵之计,特别的想要证明。
他没了法子,最后只得成全了我。
我一直死死的抱住他,仿佛天荒地老都不想松手。
之后,我又变成了那个宠冠后宫的李贵妃,可是我的心刚刚安顿下来,便又有人来嚼许婉的舌根。
我虽然败给了她,但是却并没有就此认输。
明的不行我就来暗的,后来我发现,许婉与她推荐给太后治病的一位郎中搞在了一起,我觉得这真的是天赐良机。
但是由于太想将她拿下,导致我十分冲动,许婉腹中的那个孩子,也死在了我的手上。
其实,许婉也不想要,所以见到沐云轩的时候,我便以此为借口,为自己辩解,沐云轩很生气,不仅生我的气,也生许婉的气,但是他却将这笔账,通通算到了我的头上。
就这样,我被降了位。
自此以后,许婉便迅速顶替了我的位置,成为了新宠。
每日听着她的消息,我恨得牙直痒痒,但是沐云轩恼了我,即便我有心翻盘,也无力去做。
我没有了法子,只能写信给父亲,妄图让他出面,替我向沐云轩求一求情,让他原谅我。
然而我将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我只是想让父亲帮个忙,在中间做个和事佬,却忘了父亲是那样的性子,一番谈论下来,沐云轩竟然觉得是我让父亲来威胁他的。
他的眼神很冷漠,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哭着解释,他却并没有责怪我,反而还抛弃许婉,在茯苓宫陪了我一晚。
但是只是一晚而已,父亲走后,他便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模样,继续对我爱答不理的。
我不能再求助父亲,只能静候时机,终于,在一个月后,许婉跟着姜国派来的使者回了姜国。
我知道,她很快便会回来,这短短的时光,我根本就不可能靠一己之力挽回沐云轩的心,所以我便给沐云轩下了迷药,妄图能让自己有个孩子。
我的身体,只是稍稍有些虚弱,并没有什么大病,失宠的这段时间,我好好盘算了此事,并开始喝一些有助于受孕的药。
辛苦没有白费,一个月后,我真的怀上了孩子。
虽然沐云轩很生气我算计他,但是这个孩子,毕竟是他唯一的骨血,加之太后的施压,他还是不得不时常来探望我。
渐渐的,我们便有了冰释前嫌的迹象,我很高兴,可是我的这份喜悦,并没能维持多长时间,很快,我腹中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便出了事。
当我得知太医的话,说保不住的时候,我只感觉我好不容易抓住的光亮又要离我而去了。
先苦后甜,或许并不觉得苦,但是先甜后苦,却一定觉得苦,我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要忍痛割爱一次,用这个孩子,彻底除掉许婉。
最终,我选在了沐云轩生辰的那一日动手。
那一天,临出门前,我嚼了一粒堕胎药,之后,便假意与许婉起争执,当我被她推到的时候,药效正好发作,就这样,孩子没有了。
我一面觉得高兴,一面又觉得苦涩,但是剧烈的疼痛却并不允许我想那么多,很快,我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后,我便一直在等处罚许婉的消息,但是多日过去了,却一星半点的动静都不曾传来。
我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明镜儿似的,我的这步棋,恐怕是要失败了。父亲并不似我这般淡定,他与我大吵了一架,然后就直接去了大牢。
依照他的性子,肯定是要对许婉下手,可是许婉若真的死了,沐云轩又岂会放过他。
我不想父亲有任何的闪失,后来在我的一番哀求下,沐云轩答应不与父亲计较了,我知道父亲对我的做法很失望,但是我却不后悔。
即便除掉许婉又怎样,沐云轩终究还是不爱我的,他自始至终,不过那我当一枚棋子而已。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个深刻的认识,所以当徐世清出现在遍体鳞伤的我的面前时,我选择了离开皇宫。
放过沐云轩,也就是放过我自己。
强扭的瓜并不甜。
后来,我与徐世清走到了一起,起先,我一直以为我不爱他,但是在他无条件的付出以后,我渐渐的便被打动了,后来,我们还生下了一个女儿,过的十分美满。
有时候,我常常就在回想,如果当初,我冷静一些,擦亮自己的双眼,或许我不会辜负他这么多年,也不会让自己受那么多委屈。
但是这就是命,好在,我在最关键的时候,醒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