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定的语气叫许婉步伐猛的顿住。
后悔?她会后悔吗?
这是将来的事,她没法预料,她只能顾眼下,沐贺枫对她那么好,如果她爱上了沐云轩,她才会后悔呢。
许婉迅疾的冲回了钟粹宫,吃过了晚饭,便关上门收拾东西。
自从跟了沐云轩,这短短的半年,他吩咐内务府给她做了满满一衣柜的衣裳,有的甚至还是崭新的,没有上过身。
许婉浏览的一圈,最后却只是将角落里的几件素衣放进了包裹里。
在一旁帮忙的琉璃对此十分不解,“主子,这可是上好的蜀锦,左右丢在这里也是浪费了,带上吧。”
许婉叠衣服的动作不停,笑道,“傻丫头,咱们是出逃,这衣裳价值不菲,穿出去多显眼。”
琉璃恍然大悟,不过眼神却依旧未曾从衣柜上移开。
许婉将包裹整理好,抬头就看见她一脸不舍的模样,她沉默了一会儿,取来梳妆台的珠宝盒子交给了她。
“给奴婢的?”琉璃不确定的问。
直到看见许婉点了头,她才敢打开,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五六件翡翠制品。
琉璃又惊又喜,眉梢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许婉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琉璃,虽说名义上,咱们是主仆,可是我早就把你当妹妹看了,出了皇宫,九死一生,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唯有这几件首饰,就算作,给你置办的嫁妆吧。”
得了这么多好东西,琉璃原本挺高兴的,可是听到“嫁妆”这个词,嘴角的弧度倏地就僵住了。
许婉只当她脸皮子薄,害羞,也没有过多在意,继续扭身收拾其他的东西,其他的都好处理,只不过沐云轩送给她的那个手镯,许婉有些犯愁。
就在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太后却派孙姑姑过来请她去康宁宫小坐。
许婉无奈,只得放下手里的活计过去了。
这样的事不是头一回,许婉以为她就是像往常一样,找自己喝茶聊天的,没想到,一进殿却发现里面乌泱泱的围了一群人。
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发现了她,呼喊了一声,顷刻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许婉有些局促,不过她的目光,却越过人群,直直的落在了摆放在正中间的大红喜服上。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快过来,看看喜不喜欢。”太后撂下手中的茶杯,笑着朝她招手。
许婉却有些望而生畏,她本来没想过去的,但是却被一群起哄的宫人半拉半拽了过去。
鲜红的布料就像是一滩血,压的许婉喘不过气来,许婉僵着身子,不想靠近,偏偏太后对此无察,还硬拉着她凑上前。
好不容易配合着她欣赏完了,许婉这才有机会开口,“太后,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临行之前,已经将你的尺寸交给了内务府,这不,喜服刚刚赶制出来,哀家喜欢的紧,所以就忍不住叫你过来看看。”
许婉愣了一下,问道,“这么说,您同意这件事?”
望着她不可思议的样子,太后这才后知后觉,轻轻的道,“傻孩子,你是哀家一手带大的,你和皇帝能有今天,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我……”
许婉刚开了个头,太后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抢先打断她,“过去的事就莫要再提了,为了这个后位,哀家没少埋怨皇帝,这个傻孩子,他要是早告诉哀家实话,哀家也不至于犯这么长时间的愁…”
听着这席话,许婉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她敛着眼皮,哽咽的说,“不论我与皇上如何,可是您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永远都铭记于心。”
太后哪里知道她要走,还以为她是喜极而泣,将她搂在怀里,安抚了好半天。
宵禁的钟声响起,太后还要让她留宿,许婉搪塞说,念欢离了她不行,这才得以脱身。
一路上,她的心情都难以平复,本想着回到寝宫,好好哭一场,没想到,事情接踵而至,李紫玉手脚麻利,将易容的人给请来了。
许婉硬生生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珠给咽了回去,跟着易容的师傅折腾到了将近后半夜才歇息。
累到一定程度,就什么都无暇顾及了,许婉连衣衫都没有脱,脑袋刚刚沾上枕头,整个人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回,她破天荒的睡过了头,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的事情了。
距离出宫只有半天了,对于这个生活了一年时间的皇宫,许婉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她没敢跟太多的人道别,只是去崇政殿简单的看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却在御花园意外的遇见了李紫玉。
这是她自打小产以后,第一次出来走动,许婉主动跟她打了招呼,外面人多眼杂的,李紫玉也没有表现的太热络,只是假模假样的回了句。
不过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却趁着无人注意,偷偷的往许婉的手里塞个张纸条,许婉没敢看,假装溜达了一会儿,这才回宫。
关上门以后,许婉立马将纸条拿了出来。
不得不说,一旦化敌为友,那好处真是数不胜数。
李紫玉不但帮她找了易容的师傅,还给她准备好了一个正大光明的出宫理由。
每日宫里都会有外出运送泔水的宫人,李紫玉特地给她和琉璃留了两个位置,不过她们怎样都无所谓,就是苦了小念欢,需要委屈一下。
不过好在小念欢很少哭闹,许婉将她哄睡了,便用小被子包裹住,将她藏在了事先准备好的小箱子里。
虽然换了脸,但是由于心虚,在宫门接受检查的时候,许婉吓的一个劲的抖,侍卫们也不是吃素的,一眼便发现了她的异样。
当明晃晃的灯笼照在她脸上的时候,许婉出于本能,下意识的想闪躲,可是无论她怎样低头,还是很倒霉的叫侍卫发现了破绽。
他们常年在这里驻守,一来二去的,对于运送泔水的宫人,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却记得长相。
为首的侍卫眉头一皱,当即就命令,让她出示腰牌。
许婉去哪里给他生腰牌呀,一紧张,鬓角的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淌,可是她担心将面皮揉皱,根本就不敢伸手擦拭,那种感觉,就像是有蚂蚁在啃咬她似的,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见她半天不说话,侍卫越来越疑惑,正欲将他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番,负责泔水车的领事终于站出来替他说话了。
“将军容禀,他是新来的,张三最近病了,所以就派他顶替他,张三您还记得吗,就是那个眼角长了老大一个痦子的。”
经领事这么一提醒,侍卫的警惕才算稍稍减轻了些。
不过他还是觉得不对劲,上上下下打量着许婉,问道,“这运送泔水可是力气活,怎么找了个如此瘦小的人来做?”
“将军,人不可貌相,他骨架虽然小,可是力气却大的很,不信您看。”
领事笑着打圆场,话音落下,还装模作样的踢了许婉一脚,骂道,“他娘的,第一天当差就要死不活的,你还想不想干了。”
许婉不敢发出声音,只摆出一副十分惶恐的模样,随即,赶忙握住推手用力往前推。
车子缓缓移动,与此同时,领事还拿出一锭银子交给侍卫,说是算他请兄弟们喝酒的。
至于侍卫收没收,许婉不知道,当踏出宫门,到走到侍卫们看不到的地方,许婉整个人如释重负,双腿一软,一屁股就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