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只见一个男子身着银麟轻甲,从楼梯口处缓缓而上。
“将军,先前的人已经到了,正在等您。”这青年容貌略有些稚嫩,可目光却极其老成。
虽说是在常武大将军面前,可他的一举一动却不卑不亢,行云流水。
见状,常武自然也收起了自己横眉冷对的模样,他将面前白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继而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
桌上摆着的果盘都随之微微颤抖,司瑶扶住了一个即将滚落下来的苹果,将目光落在了身旁的秦夜身上。
秦夜依旧是一副温润如玉的神色,他悠然的坐在原地,完全不将常武的暴怒给放在眼中。
“罢了罢了!就不能同你商量这些事情!”常武大将军叹了口气,“蒋川,我先去会会那群人,你将他们二人送出去。”
蒋川颔首,继而望向司瑶和秦夜:“请随我来。”
就这么走了?
司瑶有些茫然,可秦夜却也已经牵起了她的手。
无奈之下,司瑶只能跟着他离开了清风楼。
“大将军让我将这封信给您。”
清风楼前,蒋川从袖中取出一封用牛皮纸精心包好的信来,递给了秦夜。
“恩。”秦夜伸手接过,继而道:“你们将军在见谁?”
司瑶没料到秦夜竟然问的如此直白,不免有些心惊:常武大将军的事情,秦夜竟也敢打听?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蒋川的神色十分自然,“没说。自称是宫里来的,不过我见其中一人身手不凡,应当是几位王爷的人。”
……这么简单就说出来了?这难道不是什么秘辛吗?
司瑶觉得自己如今的脑子有些乱。
而蒋川答完了秦夜的话之后,便也转身走进了清风楼。
“主——不,秦、秦公子。”封刀就跟在两人身后,见蒋川走进去之后,便连忙道:“属下最近听说,桓王以病为由,离开封地,莫不是过来找常将军的?”
司瑶挑眉:“看来你挺懂的嘛。”
封刀神色一僵,慢慢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这件事我倒是有所耳闻。”秦夜的声音十分平静,他扫了眼封刀,继而道:“披风呢?”
封刀本以为秦夜终于肯同自己说话了,神色微微有些激动,可他后面的那句话,却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
“什么?”
“遥遥体质偏寒,如今外面秋风乍起,你应当随身带着披风。”秦夜在牵着司瑶的手走出清风楼的时候,便发现她的双手十分冰凉。
这下子封刀愣住了,他几乎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想要解释,可他的确是做错了。
他并没有拿披风来。
缓缓的垂下眼睛,封刀握紧了悬在腰上的唐刀,声音有些低沉:“小姐恕罪,以后定会记得这件事的。”
司瑶无奈的看着秦夜:“你非得这么欺负他?”
“我只是再教他该做的而已。”秦夜轻轻的揉搓着司瑶的手,直到冰冷消失不见。
三人很快便从清风楼离开,而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一辆马车便悄然而至。
玉儿坐在车头,见司瑶和秦夜牵手离开之后,便握紧了手中缰绳,眸中满是怨恨。
“玉儿。”
马车里传来了一道柔媚的女声,是玉如姬。
一双纤纤素手缓缓伸出,她掀起马车帘,淡声道:“方才离开的,是不是秦夜?”
玉儿犹豫了一下:“不、不是!小姐,您看错了!”
看到她这副神情,玉如姬却的脸色却苍白了几分:“玉儿,你从来都不会撒谎。方才明明就是他,对不对?”
“小姐……”玉儿几乎快要哭出来了:“玉儿不明白,那女子分明比不上您,为何秦公子对她如此深情!”
“不知道。”玉如姬慢慢的坐了回去,唇角嫣红,却满是苦涩的笑意:“我也不知道为何。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爱上这么一个无情又深情的人。”
蒋川从清风楼内走出,见到玉如姬的马车之后,便道:“你们是过来伴舞的?”
玉儿连忙擦干了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对。是常武大将军让我们来的。”
蒋川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下车,跟我来。”
……
秦夜带着司瑶离开之后,并未回去,而是带着她来到了乘风第五桥上。
许是因为天色有些晚了,桥上空无一人。
司瑶知道秦夜是有事情要同自己讲,因此也没有抗拒,任由他牵着自己来到桥上的僻静处,又给自己披了一件衣服。
封刀就在桥头处站着,并未跟上来。
“你想好同我说什么了?”司瑶抬眸看着秦夜,神色十分平淡,
“恩。”他慢慢的倚在桥边,凝视着面前奔流而下的河水,淡声道:“我还记得初次见面时,你唤我南阎王,那你可知道南阎王究竟是谁?”
司瑶缓缓的摇了摇头:她当时也并不笃定,喊出那句话,也是因为怒从心中起。
“果然,你并不知道。”秦夜的眸光柔和许多,他道:“许久以前,曾有一位将军征战沙场,战无不胜。只是他功高盖主,那坐在皇位上的人,听着一封封的捷报,终究是怕了。”
“……然后呢?”司瑶平静了下来。
“然后?”秦夜淡笑一声。
他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悠长:“然后,便是一场庆功宴,一杯庆功酒。”
说到这里,司瑶已经隐约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身上的蛊毒,也是那个时候被种下的?”她道。
秦夜坦然点头:“按理来说,我这般的人,杀戮无数,应当是不得好死的。”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他的命竟然这么硬,即便是面对恐怖的血引蛊毒,竟然硬撑着活了下来。
之后,秦夜便一直隐姓埋名,在柳镇的后山上隐居,同时他也在暗地里联系了自己以前的手下。
秦夜很少说起过去的事情,司瑶本以为是因为他提防自己,不愿意同自己说。
可到了现在,她才猛然发现,并非是他不愿意说,只是因为他的过去实在是太过惊险、太过复杂。
将自己沾着血、带着硝烟的回忆同司瑶说了之后,秦夜也感觉自己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踏实了不少。
“我将这一切都告之于你,你待如何?”秦夜凝视着司瑶明澈的眼眸,“如若你执意要离开,我也不会阻拦。我认识许多人,可保你半生平安。”
分明先前还在追自己,怎么将以前的事情说出来之后,反倒是想要赶她离开了?
司瑶微微皱眉:“这么说来,你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十分危险?一旦那皇帝知道你并没有死,想必只会更加疯狂的追杀你。”
“的确如此。不过他所要忙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是无暇顾及我的。”秦夜低声道。
“你方才说,如若我执意离开,你会保我半生平安?”司瑶突然说到。
秦夜眼眸一暗,沉默良久之后,缓缓点头:“恩。”
她……果然还是选择离开吗?
也没有办法,如若跟在他身边,定然会过着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而她又一贯喜好清闲……
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秦夜望着司瑶漂亮明媚的面容,心中满是苦涩。
“可如若离开了你,哪里都不平安。”
司瑶樱唇轻启。
面前的玄衣男子愣在原地。
司瑶却伸出手来,将自己的掌心贴在了小腹上:“一开始是因为这孩子,才不得不跟你在一起的。”
“可是现在看来,继续同你一路,倒也不错。”她微微一笑:“余生还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