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仿佛也明白了司瑶的意思，他凝视着司瑶在烛光下略显柔和的脸庞，沉吟片刻。
“一切依你，”须臾之后，秦夜缓缓开口。
司瑶的脸上这才带上了点儿如释重负的笑意来，她轻轻颔首。
将此事说开了之后，司瑶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翌日，司瑶从外面购置了一批较为珍贵的药材，正在后院处理晾晒呢，便听得前头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她微微皱眉，抬头望去，只见竹帘之后掠过一个深蓝色的影子。
犹豫片刻时候，司瑶还是掀开竹帘走了出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一袭蓝衫的老先生。
这老先生精瘦的很，两鬓斑白，山羊胡修剪的倒是十分整齐，他左手抓着司羽的手臂，满脸怒意。
而方岩则在这个老先生的对面，一副万般无奈的模样：“我们家阿羽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那老先生闻言，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怎么不是！老夫可是亲眼看到的，是他将这书偷偷拿走的！”
司羽听到了这话，没有再沉默下去：“我、我没有偷书！”
“方岩！怎么回事？”司瑶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只觉得一阵头疼。
看到司瑶竟从后院出来了，司羽的眼圈一下子便湿了，他转过头去，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阿姐。
这目光看的司瑶的心登时便软了，声音也柔和不少：“我们这里是药铺，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阿姐，我没有偷书，我真的没有！”司羽哽咽道。
司瑶闻言，连忙走上前去，牵住了司羽的另外一只手，然后挡在了这位老先生的面前。
“老先生，我是司羽的姐姐，也是这药铺的老板，有什么事情，请同我讲吧。”面对老人，司瑶还是十分有礼貌的。
这蓝衣老先生见司瑶礼数齐全，举手投足间也有几分书卷气，心中的怒气便被浇灭了些。
“你是他的姐姐？”这老者冷哼一声，终于是松开了司羽的手：“那你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教导你的胞弟的？你可知，方才，他偷咱们书店里的书！”
司瑶闻言，神色不变，只是转头看了司羽一眼，声音柔和：“你偷书了吗？”
他十分用力的摇了摇头，一滴泪水也淌了下来。
“老先生，我弟弟说了，他没有偷书。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司瑶认真的望向面前的先生，缓缓道。
这老先生听完这话，脸色更冷：“怎么能有误会！我亲眼见他拿了本书之后，不去付钱，便直接离开的！”
老者话音刚落，司羽便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店内写的清清楚楚，能答出下句者，赠书一本！”
司瑶轻轻挑眉，视线又转回老者身上：“可有此事？”
“自然有此时。”这老者摸摸胡子，道：“可你不过就是个小奶娃，怎的能答出下句？莫非你是想浑水摸鱼！”
“我凭什么不能答出下句！”司羽壮着胆子道：“那诗词虽然冷僻，可我在一本书上见到过，还特地誊抄下来。”
此言一出，那蓝衣老者脸上也多了些狐疑的神色：“你说的是真的？”
司羽没有回答老者的话，只是转身上了楼，片刻之后，便拿着一本书下来了。
老者接过书翻看几眼，脸上便有些惊愕之色：“这本书里的确有这首诗词，不过这诗词向来冷僻难懂，你个小娃娃，竟能记得这么清楚？”
司羽咬了咬嘴唇，又道：“我还记得下一句是，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他念的字正腔圆，流利顺畅，面前的蓝衣老者很快便露出了惊艳的神色来。
“好！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他脸上的怒气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欣慰的笑容。
“是我错怪你了。我跟你道个歉！”老者十分认真的冲着司羽作了个揖。
司瑶见状，连忙阻止：“老人家使不得。误会解开便好。”
“哎，是啊。这诗词，我已经在那书馆中挂了许久了，未有一人能言出下句，只有你！”
一旁的方岩见到这情景，也十分自豪，道：“那是，我们羽哥儿腹有诗书，不过就是个词句而已，自然不在话下！”
司羽被方岩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羞涩的挠了挠头。
而司瑶见到误会解开之后，露出个浅淡笑容来：“阿羽自小便喜读诗书，有此能力，也是人之常情。”
这蓝衣老者连连点头，旋即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冒失，脸皮发烫。
“在下乃是长清书馆的主人，朱河。小友如若喜欢这些诗词，自此之后，可多来我的书馆，也算是陪陪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人家了。”
“多谢先生。”司羽十分认真的冲着朱老先生行了个礼。
两人又交谈几句之后，朱老先生便打算离开，临行之前，他特地将司瑶喊到了一旁。
“司姑娘，我见你胞弟性情温和，机敏过人，不如将他送到镇上的学堂那里，我想着，以后定然能有所作为的。”朱河缓缓道。
司瑶自然也想，可是陈尹如今对她恨之入骨，一定会从中作梗，她想要将司羽送进学堂，怕是难之有难。
但难是一回事儿，放弃，便又是一回事儿了。
送走了朱老先生之后，司瑶便特地去了一趟镇上的学堂。
学堂的招生还没有结束，不过这人数是比先前少了许多。
司瑶走到了那报名人的面前，轻轻地扣了扣这人的桌子。
桌子后面坐这个圆滚滚的男人，满面油光，昏昏欲睡，见司瑶走来之后，一擦口水，含糊道：“报名啊？你家孩子呢？”
“没来，我自己过来给他报个名。”司瑶缓缓道。
这男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打了个哈欠，这才慢吞吞的提起了笔：“哦，说罢，叫什么名字？”
“司羽。”司瑶淡声道。
这人并没有什么反应，舔了舔笔尖，便落笔道：“司羽，嗯，司——”
片刻之后，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惊愕的看着司瑶。
“司羽？你、你是司瑶？”
司瑶轻轻点头，神色之中毫无畏惧。
“不行不行，司羽已经报过名了，他没通过！”这男人连忙将面前的这张纸揉成一团，语气登时冷淡下来。
司瑶静静地看着，突然冷笑一声：“哦？你们这学堂，我记得也有镇上的人出钱资助吧。”
面前的男人闻言，额角淌下一滴冷汗来：“是啊，不过你弟弟没通过就是没通过！这可是学堂里的老先生们说的！”
老先生们？
司瑶冷哼一声，分明就是一些见钱眼开的家伙罢了！
正当这时，旁边的一人见司瑶神色冷淡，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走了过来。
“王四，怎么回事？你这边怎么那么大的动静。”走过来的男人手中拿着一根棍子，想必是学堂的护院。
见状，这王四连忙指着司瑶道：“孙虎，这人的孩子上不了学堂，就想着过来找咱们的麻烦，你快把她赶走！”
王四话音刚落，那护院便加快了步伐走过来，手中的木棍已经提了起来。
司瑶见状，并没有露出任何胆怯的神色，只是冷冰冰的望着自己眼前的男人。
“司姑娘，你是自己走呢，还是让我请你离开？”李虎嘴里叼着根草，居高临下的看着司瑶。
司瑶脸色阴沉，隐于袖中的手已然紧握成拳。
正当两人剑拔弩张之时，旁边却突然插入一道男声：“咦，这不是司瑶姑娘吗？”
司瑶怔然，扭头望去，便看到朱老先生正站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