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瑶抬眼看了过去，之间人群之中站着一个身材高大、体重壮实的男子。
这男子穿着件深棕色的胡服，短衣齐膝，腰间系着条皮革制成的胡带，胡带上挂着几个金属制作的胡牌，下方挂着几串铰链，看衣着，应当不是徐州本地的。
她飞快的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子，神色不变，淡声问道：“什么病？”
说来也是奇怪，这男子的手中还提着两条草鱼，胡带下的铰链上，则挂着一些水囊和胡饼，看样子，似乎是来东市这边购置一些吃食的。
“我没病，病的是我家夫人。”男子上前几步，带来一股鱼腥味：“我家夫人病的太重，没法走路，大夫要不要跟我过去看看？”
这男子一下巴都是络腮胡须，模样草莽，眼神却有些可怕。
旁边的人却都以为这是来找茬的，年纪小一些的已经抱着自己娘亲的腿哇哇大哭。
“人家姑娘只是在东市这边看病而已，您带回去，不太好吧？”旁边有人担心司瑶的安慰，便好心的开口想要劝阻。
可是这个男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毫无反应，他只是凝视着司瑶的眼睛，道：“去不去？”
司瑶沉思片刻，脑海中突然闪过了秦夜先前的描述，继而微微一笑：鱼上钩的这么快？
“当然去。不过上门问诊会比这边贵一点儿。”司瑶笑吟吟的说到：“二十文，治不好我陪你二百文，如何？”
“治不好另说，可你要是治好了……”男子神色凝重的说到：“别说是二十文了，二百两银子我们都给！”
司瑶爽快的答应下来，紧跟着便找来一个经常在东市上晃悠的小孩子，塞给他一把饴糖，道：“过来替我看着摊子，等我回来之后，我给你买面人，五个。”
这小孩子一听有面人可以玩，眼睛都亮了，接过饴糖便点了点头：“放心吧您！”
司瑶十分满意的摸了摸他的头，继而转身对着男子说道：“好了，带路吧。”
片刻之后，司瑶便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跟在男子身后，默默的离开了东市。
男子的步伐很快，司瑶要快步往前走才能跟得上，没过多久，她便感到有些吃力。
“慢着些走，我跟不上了。”司瑶停下脚步，喘了几口气之后，低声说道。
男子闻言，步子猛地一顿，回过头来嫌弃的看着司瑶：“哼，我平日里就是这般走路的，我们家夫人还总嫌我走的慢呢，你这就受不了了？”
司瑶隐忍片刻，仰脸微笑：“所以你到底慢不慢？”
“……我慢着些就是了。”男子叹了口气，提着两条草鱼，果然放慢了步伐。
司瑶跟着男子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宅院前，只见这宅院前守着两个男人，衣服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聚在一起玩骰子，应当就是这小院子的护院了。
男子见他们这副模样，怒从心中起，走上前去便一人踹了一脚，骂道：“娘的，让你们好好看门，在这边玩什么呢！”
那两个护院连忙站了起来，“胡大哥！我、我们没玩多久呢！”
被称之为胡大哥的男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们一眼。
而那两个护院却也注意到了他身后的司瑶，眼睛一亮，连忙问道：“胡大哥！你怎么带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回来啊！”
话音刚落，他吃了胡大哥一个胳膊肘，捂着胸口满脸痛苦。
“给我正经点！这是我找回来给夫人看病的小郎中！”男子手里的鱼被他摔来摔去的，司瑶站在旁边默默看着，总觉得这绑着鱼嘴的草绳越来越细，怕不是下一秒就会断掉。
教训完了门口的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小护院之后，胡大哥便转过头来，略有些拘谨的道：“小郎中，进来吧，我们夫人就在内院里屋里呢。”
司瑶点头。
她跟在男子身后一路往前走，继而便发现，在这个小院子中竟然有许多人，他们大多都是男性，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聊着天，浑身一股草莽气息。
穿过正屋，又沿着侧面的走廊走了一段路之后，司瑶便看到了男人口中的后院。
这后院门口牢牢的守着两个男人，神色和气势同门口的那两个人完全不同，就好像是这里屋中住着什么重要人物似的。
司瑶颇有些好奇，便开口闻到：“胡大哥，到现在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家夫人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吗？”
“你叫我胡崖便好了。”胡崖看了眼司瑶，便将自己手中的草鱼递给了看门的人，嘱咐道：“跟昨天一样，把这几条鱼拿去炖了，少放盐啊！”
男人接过草鱼，点了点头之后，便利落的转身离开。
而这个时候，胡崖才转过身来看着司瑶，道：“我们夫人其实没有得病，她……中了毒。”
听到这话，司瑶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我先前说过的，我只看病。”
她撂下这句话之后，便想要转身离开，可是一回头，便看到几个男子站在她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与此同时，胡崖的声音也凉凉的传了过来：“小郎中，你都走进来了，真的不去看看吗？”
看来现在是走不掉了。
司瑶扫了眼四周的男人，冷哼一声。
她跟在胡崖身后，走进了里屋。
里屋光线有些暗，司瑶一走进去，就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她下意识的摒住呼吸，脸色也有些难看：“你们家夫人，就住在这个小房间里？”
胡崖低声道：“恩。夫人就在那边的床上躺着，现在应当还在昏睡。”
“将门窗打开。”司瑶低声说道。
胡崖愣了一下，语气凶狠的说到：“你先给我们夫人看病！之后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司瑶闻言，眉头一皱，一双漂亮的眼眸冷冷的盯着他：“我让你先把门窗打开通风！这样的环境，即便是正常人也受不了，更别说是中毒之人了！”
许是因为没想到司瑶竟然会反过来吼他，男子明显的愣了一下，气势顿时便弱了许多。
他一声不吭的走上前去，将门窗都给打开，外面的清风一下子便吹了进来，司瑶觉得的呼吸顺畅了许多。
她趁着男子开窗点灯的时间，默默的来到了床榻的方向。
床榻四周都挂着一层浅红色的床幔，司瑶慢慢靠近，依稀能够看到一个平躺着的人影。
她走上前去，将床幔给掀开来，外面的白光倾泻而入，女子昏睡的容颜也映入眼帘。
白，毫无血色的白。
司瑶凝视着面前女子的神色，伸出手来掀开了她的眼皮，仔细观察一番，接着，便低声问道：“你家夫人中的什么毒，可知道？”
前去关门的胡崖闻言，犹豫片刻，这才到：“蛇毒。伤口就在她的右肩膀处。”
蛇毒？
司瑶的眉头紧紧皱起：如若真的是蛇毒的话，那就有些不好办了啊。
“可还记得是什么样子的蛇？”司瑶问道。
“记得。这蛇挺细的，大概有拇指粗细，身上还有一圈一圈的白色纹路！”胡崖思索片刻，便将蛇的样子说了出来。
白环蛇……
司瑶马上就辨认出来，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低声道：“可能是白环蛇。你们夫人中毒之后，是否有呕吐、说梦话、还有间歇性抽搐的情况？”
“对对对！”胡崖闻言，满脸惊愕：“你怎么全说对了！”
白环蛇毒，还是神经性的蛇毒。
她沉吟片刻，问道：“肩膀上的蛇毒都吸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