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鸢毕竟年纪还小，有些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些什么，见秦夜和司瑶都戴上斗笠打算离开的时候，她便站了起来，茫然问到：“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要去哪里？”
司瑶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对着那西域的郎中嘱咐道：“麻烦你照看一下她，我们去去就来。”
西域的郎中也察觉到了什么，略有些凝重的点了点头。
秦夜带着司瑶骑上了另外一匹马，在雨幕之中朝着黑羽寨狂奔而去。
“秦夜，万一长卿活下来了怎么办？”司瑶坐在颠簸的马背上，紧紧的抱着秦夜的腰，低声问道。
秦夜感受着身后温热的躯体，低声道：“我不知道。大概……会感到意外吧。”
司瑶闻言，不再说话，只是忧心忡忡的望着远方。
等到他们来到了黑羽寨门口的时候，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长卿！”
黑羽寨的门口一片狼藉，三五个人横躺在哪里，手中还紧紧的握着长刀，身上和背上满是伤痕。
“我们去找徐景初吧。”司瑶沉默的看着这些已经断了呼吸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命如草芥是何种感觉。
秦夜点头，继而催促马儿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走，里面的景色就越惨烈。昔日平静的黑羽寨，在密布的乌云之下，宛若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液被雨水冲刷，大片大片的晕染开来。
有些人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意识，睁开无神的眼睛，看着满是阴翳的苍穹。
司瑶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
可这铺天盖地而来的血腥味，却让她有些头昏脑胀，险些呕吐出来。
秦夜察觉到了司瑶的异样，声音中暗含关切：“你没事吧？”
“没事……我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了，徐姑娘应该就在前面。我们快过去看看。”司瑶强忍下胃中的翻涌，连忙说到。
两人骑着马，跨过了一具具的尸体，便来到了黑羽寨的演武场哪里。
大多数黑羽寨的土匪们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他们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正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司瑶抬眼望去，就看到了他们手中的长刀，即便是如此瓢泼的大雨，都没能洗刷掉上面嫣红的血痕。
而在人群最中央，徐景初则半坐在地上，怀中躺着一个几乎被鲜血浸染了的男人。
是长卿。
司瑶几乎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
她早就预料到了，长卿会有这样的下场，可当她亲眼看到的时候，心却还是猛地一沉。
“初儿？”
长卿的声音很沙哑，他的眼睛已经被雨水和鲜血给糊住了，看不清楚东西，因此就只能一遍遍的喊着徐景初的名字。
徐景初则带着哭腔一遍遍的回应着。
渐渐的，长卿没有了声音，徐景初也不再回应他，只是将他紧紧的抱在怀中，泣不成声。
大雨还在下，整个黑羽寨寂静的有些恐怖。
司瑶坐在马上，感受着雨滴砸落在自己的蓑衣上时，所传来的轻微的振动。
之后，司瑶才知道，胡崖早就已经有了反叛之心，也是他故意利用两种药草想冲的手段，让长卿疯癫许久。
而他自己，则早已经将黑羽寨中的一部分人收为己用。
长卿让她带着徐景初离开的那天，就是胡崖准备彻底造反的那一天。
经此一战，黑羽寨的伤亡十分惨重，几乎大半个寨子的人，都牺牲在了这次的混乱之中。
徐景初伤心过了头，没多久便直接病倒了，虽说司瑶已经给她喝过药了，可她却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到了第二天早晨，徐景初才终于清醒了一些，可神色依旧十分萎靡。
“把这碗药喝了吧。”司瑶将药碗递给了徐景初。
徐景初神色有些茫然，盯着面前的药碗看了许久，这才接过去，也不管药汁如何苦涩，面无表情的喝了下去。
司瑶静静的凝视着她，突然感觉，当初那个古灵精怪的徐景初，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她成为了一个冷静而又理智的人，成为了真正的黑羽寨大当家。
这场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让寨子里的血腥味淡了不少。那些存活下来的土匪们，跟随胡崖的，被徐景初关了起来，而那些誓死守卫黑羽寨的，则都待在安全的地方休息。
“那些人都已经埋葬好了。”
秦夜从外面回来，沾了满身露水，他简单的梳理一下额前碎发，低声说道。
徐景初坐在床塌上，轻轻点头，道：“辛苦你了，秦公子。”
“长卿要怎么办？”司瑶正在给徐景初针灸，见她神色恹恹的，便问道：“你讲他临时安置在他的住所之中，总不是个办法。”
“我知道。我……”徐景初的神色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司瑶见状，叹了口气：“不如就埋葬在水潭之后的高地上吧。”
“……好。”徐景初点了点头。却并没有问司瑶为什么。
离开了徐景初的住所之后，司瑶迎面就遇到了薛青。
他皱着眉，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神色有些冷淡。
“薛青，怎么了？”司瑶见他这样，便停下脚步，低声问道。
“小山婆婆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现实。”薛青叹了口气：“一直都不肯见我们。毕竟杀死她唯一的孙子的，就是她曾经无比关爱的大当家。”
司瑶陷入了沉默。
这个时候，秦夜却突然走上前来，拉住了司瑶的手。
他看的出来，司瑶此刻的心情不太好，可这里的哪一个人又不是如此呢？
“先回去看看洛鸢吧。小山婆婆并非是那种迂腐之人，她知道自己的孙子做了什么事情，迟早都会想开的。”
司瑶咬了咬唇，“好。”
黑羽寨的这一次动乱，将以前的事情都暴露在了台面上。那些曾经参与过林家灭门惨案的土匪们，都是胡崖的人，早就死在了长卿的刀下。
这也导致得知真相的洛鸢一下子懵掉了，独自一人静坐了许久，才第一次主动开口跟司瑶说话。
“我这算是报仇了一半吗？”她紧紧的抓着司瑶的衣袖，神色楚楚可怜：“那些杀害我家人的人，现在已经埋在泥土之下了。”
“长卿为你报仇雪恨了。”司瑶凝视着洛鸢满是泪水的脸庞，许久之后，才低声说道。、
洛鸢哽咽几声，继而便扑在了司瑶怀中，号啕大哭起来。
黑羽寨的事情并没有泄露，因此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黑羽寨依旧是那个名震四方的黑羽寨。
只是所有人都不会知道，他们再也见不到那个浅笑间，便能让人胆战心惊的公子长卿了。
正当洛鸢为以后的路而感到迷茫的时候，秦夜那边却也收到了一条消息。
“就在几天之前，林千渝带着自己的人，前往孟州了。”
“他去孟州做什么？”司瑶皱了皱眉：“如今林家只剩下他一人，回去了又有什么用？”司瑶的语气中满是疑惑。
秦夜则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但这个消息传来的有些晚了，看样子，林千渝应当是悄悄离开的。”
悄悄离开？司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本想着同秦夜再商议一番的，可是当天下午，薛青却脸色难看的找到了司瑶，带来了一条让她目瞪口呆的消息。
“徐景初留下一封信，自己去孟州找林千渝了！说是黑羽寨对不起洛鸢，要为她永除后患，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