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芸芸被吓得厉害,司瑶便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没事。听声音,泥石流距离咱们很远,岭山镇应当是没事的。”
听了司瑶的话,芸芸这才放松了一些,可她的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司瑶姑娘,我、我还是害怕,咱们现在能进屋子里了吗?”
“还不确定。姑且现在这边待上一会儿。”司瑶皱了皱眉,问她:“岭山镇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她说的是泥石流。
芸芸仔细思索了片刻,轻轻摇头 :“不……我们镇子虽说在山上,但几乎从未出现过异常,我小时候曾经发生过一次地动,可影响不是很大。”
不经常发生,却偏偏给他们遇到了。
司瑶叹了口气,心道:这究竟是造的什么孽啊?
沈星环视一眼四周,道:“声音似乎停了。”
“恩,但是不要掉以轻心,泥石流很容易造成山体滑坡——”她突然想起来,沈星他们可能无法理解这些名词,便简略道:“现在外面等一会儿,以防万一。”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忽然间记起了那独自一人住着的老爷子。
方才的地动将他们吓成了这样,那老爷子想必也无法幸免。
忧心他产生什么应激反应,司瑶略一思索,便将芸芸丢给沈星照顾,自己独自一人飞快的奔向了老爷子的家。
“老爷子,开门!”司瑶伸出手来用力的拍了拍木门,接过里面却像是刚开始一样,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司瑶蹙眉,心中有些急躁,便又一次的用力拍了拍门,声音也更加响亮了:“你没事儿吧老爷子!”
正在司瑶有些心急如焚的时候,面前的木门被打开,胡老爷子沉着脸站在司瑶面前,冷冰冰的望着她。
见他没事,司瑶才终于放下心来,“方才地动,您没有被吓到吧?”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老人抬眼看着他,语气不善:“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能被这东西给吓到?”
见司瑶不说话,老人家便睨了她一眼:“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应当是不远处出现了泥石流。”司瑶刚打算跟老爷子解释一下,便发现他脸色微微一变。
“什么?泥石流?”老爷子忙道:“糟糕了!今天早些时候,十几个年轻人都去镇子外面摘野菜了!”
“去镇子外面?”司瑶也愣在了原地,她道:“应当不会那么巧,恰好遇上泥石流吧?”
胡老爷子闻言,有些急了眼:“我怎么知道!你还不快去看看!你不是郎中吗!”
司瑶倒是很快就反映了过来,急忙的奔向了镇口。
此时已经下起了朦胧细雨,她方才奔来,便见得镇口已经围了一群人,沈星和芸芸赫然也在其中。
“沈星!”司瑶快步走上前去,问道:“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沈星少见的敛了笑意,眸色凝重,见司瑶走来,便朝着前方轻轻抬了下下巴。
“司瑶姐姐,你看那边。”
司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便看到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之中,三四个镇民费劲的抬着一个男子,朝着镇口缓缓走来。
这男子很快便来到了他们眼前,他浑身都是泥土,脸上则是被石头砸出来的淤青和伤痕。
司瑶将自己的目光缓缓下移,只见这男子的左腿正以一个十分不自然的姿势弯曲着。
应当是被砸断了。
耳边的喧嚣声登时便高了许多,那老爷子先前所说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有十几个年轻人,道镇外挖野菜去了……
司瑶本以为泥石流发生的地方距离岭山镇很远,至多了会毁坏一些农田小溪,可从未想过,竟然会造成这般严重的局面。
除了那十几个外出采摘野菜的青年男子之外,还有一些老人带着自家的小孩,去池塘里摸鱼、捉兔子。
岭山镇的牌楼旁,便是大家伙合资建起来的祠堂,平日里都是大门紧闭,只有节假日的时候才会打开祭祀烧香。
而如今,因为伤患太多,雨势不停,岭山镇的镇长便只能打开祠堂,作为这些人临时休息的地方。
镇子里留下的年轻人则被镇长的儿子带着,去外面找那些没有回来的镇民,司瑶和其他几个懂一些药理的姑娘,便待在祠堂中,处理这些伤患。
司瑶先前在医院实习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次连环车祸,那一夜的医院里满是哀嚎与哭泣,鲜血几乎占据了她的视线。
而时隔这么久,在另外一个时空当中,她却有了一种时空重叠的恍惚感。
“司瑶姐姐!”沈星见司瑶盯着一个病患的腿发呆,便伸出手来轻轻的晃了晃她:“怎么了?你是不是累着了?”
“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司瑶用干净的湿手巾清理着面前这块满是泥巴的小腿,声音有些哑:“外出的人怎么样了?带回来了几个?”
沈星扫了眼祠堂外面,声音很沉:“一个都没有带回来。”
果然。
司瑶面无表情的将手巾浸泡在身旁的水盆中,挤干了泥浆和血液之后,便从沈星手中接过捣碎的药草,小心翼翼的敷了上去。
这边的医疗条件十分落后,司瑶带来的一些药粉全都分给那些更严重的人去用了,这些收了皮肉伤的,便只能用药草磨碎之后,草草处理。
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镇长让人在祠堂门口点起了等,司瑶这边的伤患也终于处理完毕,得了一会儿空闲。
她坐在祠堂外面,依靠着屋檐下的红木柱,神色有些游离。
短时间内是走不开了。
司瑶默默想到:先不说泥石流有没有摧毁回去的山路,单单是岭山镇这边糟糕的伤患情况,她便无法冷眼旁观。
不知道自己递给玉儿的和离书,秦夜收到了没有?
如若他收到了,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想到秦夜,司瑶便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底涌起了一种奇特的感觉——想要见到他,却又不想要见到他。
在这两种极端的情绪之中摇摆不定,没多久,司瑶便感受到了疲惫。
“应该当面把和离书交给他的……”司瑶低声呢喃:“现在这副样子,像极了落荒而逃,实在是太难看了。”
可即便是落荒而逃,她又能逃多久?
手不自觉的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司瑶盯着屋檐上滴落下来的雨水,默默想到:她同秦夜的关系,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永远都不能彻底断干净。
因为泥石流的事情,整个小镇都团结在了一起,就连先前总是足不出户的胡老爷子,也在外人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他似乎很受镇民的尊敬,一过来,岭山镇的镇长便连忙迎了上去:“胡老爷子,您怎么过来了!”
司瑶正坐在门口休息,见他走来,只是抬眼看了一下,紧跟着便又移开目光,默默的发呆。
她本来就不是这个镇子上的人,因此镇长对她虽说感谢,却也不敢过来轻易打扰,此时孤零零的坐在一团热闹之外,竟然衬出了几分清冷。
“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沈星冒着雨从外面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东西。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露出一双明媚的笑颜来:“司瑶姐姐,给,趁热吃!”
只见沈星手中躺着一个圆滚滚的烤红薯,外皮已经有些发黑了,但是却散发出一股十分香甜的味道。
司瑶不怎么感兴趣,看了一会儿之后,便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