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那个娘兮兮的男人好像是个欺软怕硬的,有同团的男生怼他了,他又不敢怼回去,干脆把火力转向了沈安玲这里:“小姑娘,是你把这条狗喊过来的吧?”
沈安玲不敢吱声,现在天还没完全黑下去,她生怕别人认出来她是谁。
大约是沈安玲的不回应反而让那个男人以为好欺负,于是他的气焰又嚣张起来:“这条狗这么脏,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哎你晓不晓得的?”
沈安玲压低了声音,回答道:“这狗狗大概是饿了,自己跑过来的。等我们的东西到了,我喂它一点食物,它肯定会走的。”
“哦,你说它会走它就会走啊?万一它要是不满足来抢我们的吃的怎么办啊?”男人气焰嚣张,仿佛非要引人注意似的:“我们都掏过钱的哎,贵的不得了的。……哎你这个小姑娘,我没见过你的嘛,你是我们团里的吗?”
“我不是……”
“你不是我们团里的人,在这里吃什么的咯?导游呐?导游啊!有人厚着脸皮来蹭饭吃哦!”那个男人好像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柄一样,插着腰喊起来:“真是的,怪不得吸引流浪狗呢,自己就是蹭吃蹭喝的人!”
沈安玲有点来火了,她扭头瞪了那个男人一眼,见与他同桌的几个人也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反而是那个男人,表演欲望重的不得了,见同团的人越是看他,他越是说话大声。
“你这个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吧老周?”
“行了行了,人家也没惹到你,狗也没蹭到你,你在这那么多话……”
“人家狗还嫌弃你呢,离你八百米远你都要叫,你碰瓷啊?”
同团的人七嘴八舌开始吐槽起那个男人,沈安玲见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这会儿井淮还没回来,她憋不住脾气了,压着嗓子回敬道:“这沙滩又不是你家的,我们散客在这里单点的料理,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么大个沙滩,难不成还被你包了不成?”
“这个是我们团里的人来了,才有的主厨表演哎,你这不是蹭吃蹭喝啊?”
“主厨就算是不出来表演,也是要做料理的,我们单点了食物,只是因为他今天有料理表演,所以料理的场所从室内变成了室外。”沈安玲渐渐压不住声音,站起来跟那个男人互怼:“你这话说得,好像不仅沙滩被你包了,连主厨都被你给包了?”
男人说不过沈安玲,又指着那条狗借题发挥。沈安玲皱着眉头看着他,心想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几天过得太惨了,偏得找这么个由头来发泄。
啧,可怜嗷。
沈安玲吵着架都能走神,也算是一大本事,那个男人此刻争吵的对象已经不是沈安玲了,而是另一个桌子里的一个爱狗的妹子。
这时候,一个小老头子溜溜达达地走过来,边走边嘴里念叨着什么。沈安玲感觉到腿边一直很老实的那条老狗忽然动了一下,她低头一看,那条老狗正朝着来的老人疯狂摇尾巴。
“哎,老伙计,一眼看不着你就跑出来。”老人家看上去精神得很,七十来岁的样子,个子不算高,精瘦精瘦的,穿着花衬衫,头上戴着个草编的小礼帽。
看上去又有格调,又有点邋遢,简直和那条金毛串串老狗的气质如出一辙。
“爷爷,这个是你的狗啊?”沈安玲跟那位老人家搭讪。老人家点了点头,抬头看向沈安玲,上下打量一番,眯着眼笑起来:“是的啊,养了二十来年咯,是不是啊老伙计。”
沈安玲这时候低头全看,果然看见狗脖子上还有个小小的狗牌。刚才她居然没发现。
“人家才不是流浪狗,干净得很,就算碰瓷也不会往你身上碰,略略略!”沈安玲这会儿好像有了依仗似的,大声朝那个男人喊了一嗓子。
不仅那个男人愣住了,连之前一直正和男人掰头的爱狗女孩也愣了一下。女孩子噗嗤一乐,顿时撸了袖子越战越勇,继续跟男人互怼。
沈安玲功成身退,美滋滋坐了下来。而那个奇奇怪怪的小老头子,居然也特别自来熟,往沈安玲旁边的一张空椅子上一坐。
沈安玲倒是不介意和别人拼桌啦,主要是她也舍不得老人家现在就把狗狗给牵走。
老狗的主人来了,它也没跑到老人家的脚底下蹲着,反而继续蹲在沈安玲的脚边,大尾巴扫着沙滩,一下一下地扬起不少沙子。沈安玲俯身想去摸它,伸手前问了下人家主人的意见:“爷爷,我能摸摸它吗?”
“嗯,你摸。”老头子笑眯眯地,还拿脚捅了捅老狗:“这老伙计精得很嘞,就喜欢你们这样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沈安玲伸手捏了一下狗狗的耳朵,又摸了摸它的下巴,见它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于是愉快地双手拢起来怒搓狗头。她搓得开心,狗狗配合着摇头晃脑,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老头子笑出了声:“哎哟,不是凶得很嘛,怎么现在又不凶了哦?”
“我跟它有缘啊。”沈安玲乐呵呵问老人家:“爷爷,这条狗狗叫什么名字啊?”
“大黄!”
真是接地气的名字呢……
“您还真是有心,出来玩都带着狗狗呀?”沈安玲搓够了狗头,美滋滋地收回手,又看狗狗扫把一样的大尾巴有意思,贼兮兮地用脚丫子往它尾巴上踢沙子,想把大尾巴给埋起来。
可是老狗又不笨,跟沈安玲玩一会儿,任由她把自己尾巴埋个大半,又灵活地一勾,尾巴又从沙子里面扫出来了。
“那是,我这老伙计不陪着我,我到哪里心里头都不踏实呢。”老头子把帽子给摘了下来,充当扇子给自己扇风,看着那条老狗时整张脸都泛着慈祥的光,笑眯眯的,眉毛都耷拉了下来。
沈安玲还惦记着井淮,时不时要回头往主厨那边望一眼,旁边吵得带劲的那个旅行团仿佛也进入了中场休息,娘兮兮的男人得到的支持不多,原本跟他一张桌子坐的人也有两个已经站起来带着包包做到别的桌子上去了。
井淮就在这个时候,拎着两个椰子往回走。走到一半时,沈安玲还蹲在桌子下面逗狗呢。
她回头看见了他,便高高举起手朝他挥了挥。
井淮目光落在桌子另一张椅子里坐着的人身上,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沈安玲仍旧用力挥着手:“来呀快来呀,这里有一条好脾气随便撸的狗砸!”
“……爷爷?”井淮声音古古怪怪地。
沈安玲依旧用力挥着手:“是呀,就是这位爷爷的狗砸……”
井淮又看向在沈安玲手底下老老实实,尾巴摇成了电风扇的老狗:“……大黄?”
嗯……好像哪里不对?
沈安玲原本伸长了用力挥舞的小胳膊顿时僵住,她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井淮喊身边的老爷爷叫爷爷,又知道这条狗的名字是大黄?
嗯?难道?
沈安玲吓得当即想要站起来,奈何忘记自己刚才是蹲在桌子下面的,一起身脑袋就磕在了桌子下面。井淮听见砰地一声,沈安玲又捂着脑袋蹲了下去,他吓得忘记了爷爷,甚至连手里的椰子都往旁边一丢,奔过去蹲下来:“怎么了?磕疼了?”
“……”沈安玲两只手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看向井淮,一脸地无措:“你……你爷爷啊?”
井淮又是一僵。
两个人就这么狼狈地蹲在桌子下面,齐刷刷抬头看向那老头子,连惊慌失措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这可把老爷子逗得不清,他把帽子拍在胸口,仰头笑了半天。等缓过气来时,两小只已经战战兢兢从桌子下面站起身来,沈安玲乖巧坐回座位上,井淮默默走回去捡椰子。
两人乖巧坐好,手放在膝盖上,好半天谁都没先说话。单点的菜一道一道送了上来,老爷子毫不客气地请服务生再送一份餐具过来,然后低下头跟大黄说话:“你要少吃点,不然要得痛风的。”
“唔……汪!”大黄貌似有点不乐意。
凭什么!本汪凭本事卖萌得来的,凭什么让我少吃!
“哎哎,又凶了。我这不是为你好……”老爷子跟狗子说了两句,抬头看了看两小只,又忍不住发笑。
这俩孩子,跟早恋被班主任捉住了似的,怎么还紧张上了?
说实话,沈安玲和井淮能不紧张吗?
沈安玲清楚地知道,老爷子生井秋的气,就是因为他这个大公子居然为一个戏子上了心。为了拆散周璇和井秋,老爷子直接把井秋手里所有的产业全部收回,资金冻结。在沈安玲的想象中,这位井家实权掌控者应该是个特别恐怖的存在……
现在她也算是个演艺圈人士,井淮跟自己在一起,这位老爷子会不会也生井淮的气?
而井淮那边,担心的则是老爷子会不会不喜欢沈安玲。
如果老爷子不喜欢沈安玲,而他现在的羽翼还没有当初的井秋丰满,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护住沈安玲,让她不在老爷子的震怒下仍旧轻松活着。
“哎,可以吃饭啦,”老爷子倒是语气非常轻松:“老小,把椰子开一个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