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下人们的神色有多诡异,与之相反的,从温瑜的院子里进出的人,不管是丫鬟还是小厮,此刻眼中都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温家家风很好,府里的下人们也大多都是真心伺候各位主子的。当初温瑜刚找回来的时候,他们得知自家大少爷居然受了那么重的伤,情况有些不好。当时哪怕主子们没说,在这边当差的好些下人也忍不住为少爷担忧。
这些事情苏吟惜自然都知道。当时她还在心中感叹了一句,舅舅舅母果然性情相近,不然也不会前者有一个好官的名声,而后者别把家中治理得这般井井有条。
眼看着从自己身侧过去的好几个丫鬟小厮脸上带着笑意,苏吟惜也没抓住人开口询问,而是直接自己走进了院子里。
不过与方才不同,此时她的眼中带了点希冀的光芒。那些下人的神色让她的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不过这个猜想也得等她进去之后才能确定。
还没走到温瑜的房间门口,只站在院子里,苏吟惜便已经听到了从房中传来的阵阵说话声。
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走过去,青枝也急忙跟上自家小姐。
在房门处站定,主仆二人便瞧见了里边儿略显热闹的场景。
苏吟惜的那个猜想没有错,今日温府的不同寻常,果真是因为她这个表哥终于清醒过来了。不仅仅只是清醒,而且看起来精神不错,除了气势有些微弱以外,不清楚的人还真不知道他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此时的江氏正搬了凳子坐在床边,心疼地询问儿子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十分不适的地方,还问起他回来那天半路遭遇刺杀的事情。沐棋站在她旁边,模样看起来有些羞涩,只因这个时候温瑜还紧紧抓着她的手。
而温逸和温琅这会儿也待在房间里,虽然没有插话,但也能看出自家大哥能够醒过来他们十分欢喜。
至于一大清早去城门送了墨玄瑾后便因为公务暂且还没回来的温庭,大概是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最后还是沐棋眼尖,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主仆二人,欣喜的叫了一声:“吟惜,你来了!”
由于她这句话,其余几人也停止了动作,不约而同的朝着这边看过来。
“表哥醒了?真可真是太好了。”
接触到众人的视线,苏吟惜也丝毫不显得扭扭捏捏,而是带着青枝笑着走进来。这人还没站定呢,嘴上这种叫不忘打趣羞红了脸的某人:“没想到咱们表嫂还真是个福星,表哥果然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之前她可是听萧烨说过了,温瑜这般大难不死,是心底还有挂念的东西放不下,这才让他强撑着一口气。别的她不敢说,但这个表哥的执念她却十分肯定,非沐棋莫属。
沐棋本就因为温瑜醒来听到冲喜的事后不肯松开她的手而觉得羞涩不已,这会儿再听到苏吟惜这么说,脸上的红晕越发明艳了,简直恨不得把头钻到地缝里去。
倒是温瑜,平日里挺正经的一个人,如今听到自家表妹这样的嬉笑居然丝毫没有反驳。反而还露出一副煞有介事的神色来,接口道:“棋儿本就是我的福星,我很庆幸遇到了她。只可惜我昏迷多日,没能遵守承诺给她一个美好的婚礼。”
他说着,神色略微有些淡下来,然后看着沐棋,语气之中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愧疚:“大婚一事,让你受委屈了。”
原本还因为他前半句话脸颊羞得滚烫的沐棋闻言,赶紧摇了摇头,直接反驳了他最后那句话:“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都是我自愿的。我想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
她只想让他醒来,至于那些礼节和形式,于她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说实在的,沐棋这番话要是放到京城那些闺女的圈子中,绝对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因为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这般光明正大地表明自己的心迹。
但眼下在场的都是温家人,他们本就要比别的权贵世家更加开明一些。还更别说沐棋对温瑜的心意他们早就看在眼里。
苏吟惜有意要打破这忽然安静下来的气氛,便以半开玩笑的语气又开口笑道:“行了啊你俩,以前怎么不见你们这么黏糊。真是快把我牙都酸掉了。”
说起来,她这个表哥以前还真是十分恪守礼数的一个谦谦君子,怎么这受了一场刺杀醒来,以前那点儿君子样儿全都找不见了?
瞧着小手拉的,简直就跟生怕沐棋跑了似的。
此时的温瑜并不知道自己在表妹心里的形象已经荡然无存了,还在那里嘿嘿笑着。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刚与心上人互诉衷肠后的毛头小子似的,让江氏和他另外两个兄弟都觉得没眼看。
最后还是沐棋脸皮子薄,受不住几人的调笑的眼神,急忙找了个话题将这事儿给绕过去了。
温瑜能够这么快就醒来,简直算得上是温家近来最大的一个好消息了。温庭回来后听到这个消息,愁云密布了多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此事并无隐瞒的必要,因此温家上下也没有刻意瞒着。于是温瑜醒后不出两日,这个消息便不知从何处传了出去。
先前还在嘲笑沐棋做了县主却还要嫁给别人冲喜的那些夫人小姐们这会儿心思复杂,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甚至反而还有些开始觉得是不是这场冲喜当真有用。要不听说那温家大少本来都只剩下一口气在了,怎么会在成亲后第二天便清醒过来?
于是乎,本来对沐棋还有些嫌弃鄙夷的众人不自觉间改了对七月初一温家那场大婚的看法,连带着沐棋本来已经有些不好的名声也逐渐好转了许多。
当然了,这些事情温家众人并不知道。
在萧烨留下的那两张药方的帮助下,萧烨身体恢复得很快。明明才只清醒过来两三日,居然便已经能够借着别人搀扶站起来了。
关于温瑜的恢复程度,温庭偷偷留了一个心眼儿,特地把紧了口风,没让府里的人泄露出去。也因此,本来对温瑜那份剿匪功绩有些别样心思的某些人得知不了确切消息,没办法也没把握对他下手。
温瑜这边算是安全了,温家上下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至于前者本人,因为没能醒着迎娶沐棋,心里对她愧疚得很,除了每日好好喝药养身体以外,便是抓紧时间与她培养感情。
小两口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旁人不好去打扰。 苏吟惜见温家暂且没了自己的事,便不再出门,终日待在家中准备给墨玄瑾做一件新衣裳。
“小姐,你这女红可是越来越精湛了。奴婢怎么就绣不出这般逼真的飞鸟。”
青枝的语气有些羡慕。因为在针线活儿这方面,她怎么都学不来钱嬷嬷的精髓,平日里只能做做荷包什么的。至于自己的衣裳,那便不用说了,压根儿不敢往上绣什么太过繁杂的花纹,生怕自己把好好一件衣裳给毁了。
这会儿主仆二人加个钱嬷嬷都坐在一起,二人正给苏吟惜扯丝线呢。钱嬷嬷一听青枝这话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小丫头,若不是平时跟我学的时候总偷懒,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不敢往自己的衣服上绣花样子。你看看小姐,人家怎么就这般有毅力?”
青枝和苏吟惜的女红都是钱嬷嬷教的,甚至因为先前墨氏的缘故,后者还要比青枝学的时间更少。如今看着二人这如同云泥之别的绣活儿,也难怪钱嬷嬷会这般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