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皇帝来说，没有什么会比救命的药材还要重要。更何况那还是萧烨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太医院里根本没有的。
偏偏此时萧烨还未住口，继续用那种悲戚的语气接着说道：“陛下，微臣不过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可那草药在京城的山外只此一株，最后的药方更是还未告诉任何人。若是臣真死在了半路上，您的病就再也没可能好了！”
不愧是伺候了老皇帝许久的人，一开口，便知道他最在乎的事情是什么。
一听到药材和药方都只有萧烨手中才有，方才还不动声色要转移话题、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的老皇帝脸色瞬间就不对了。
眼下萧烨就是他救命的关键，不管是谁派了刺客去刺杀萧烨，都等同于要断了他好不容易盼来的生机。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老皇帝在阴谋诡计里摸爬打滚这么久，哪能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更何况还有萧烨一口一句地在提醒他药材和肺痨的事情。
他几乎是阴沉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开口：“你受惊了。此事非同小可，朕会让人追查清楚的。你可有注意到那些刺客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点？”
萧烨故作迟疑地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有些不确定地回答他的话：“他们都蒙着脸，身上穿着青色劲装，微臣实在找不出有什么特殊的特点。不过……他们似乎不像是江湖中人，反而像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一般。”
他心里自然一早就清楚那些人是谁派来的。只不过老皇帝也不是糊涂鬼，他还是得故意说得模糊一点儿，免得引来他的怀疑。
萧烨这番话的确只剩下一点点值得推敲的地方。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最后那句话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引得老皇帝对太子的猜忌，反而是另一句话起了作用。
“青色劲装……”
老皇帝呢喃着重复了这么一句，也不知他想到了些什么，本就阴沉沉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几分。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同萧烨说起自己的心头想法，而且沉吟片刻，便装作无事发生一般下了逐客令：“行了，朕知道了。此番你也受累了，便先回去歇息吧。”
萧烨也没有追问，只依旧维持着那样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顺从地应下他的话，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礼：“那微臣就先行告退，明日再为陛下送来新药。”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刘全看出老皇帝神色有些不对，只送萧烨到了寝宫门口便又折回来了。
只是这主仆二人切都没有说话，而是就这么安静地各自待着，寝宫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若是忽略萧烨跪拜之时在地上留下的那些血痕的话，只怕他们当真要以为方才没人来过了。
眼下寝宫里就只有一个刘全在，对方是他的心腹，更是陪了他这么多年的老人。老皇帝吐出来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叹息，更不知到底是在问刘全，还是在自言自语：“刘全，你来说说，这事会是谁做的呢？”
“老奴不敢妄议。”
刘全倒是懂得分寸，十分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身份，丝毫没有凭借着老皇帝待他的那丝不同而在这种事情上指手画脚。只不过，他伺候了老皇帝这么多年，又能够令后者这般与他交心，自然多多少少还是明白对方的心思的。
于是他的话音顿了顿，像是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意有所指地接着说道：“但陛下是北悠的帝王，您怀疑什么、要做什么，不必有所顾忌。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将来又是什么身份，可眼下，坐在皇位上的人还是您。”
他这番话虽然并未直接点名道姓，但其实已经足够明显了，甚至还有点逾矩。可刘全知道，老皇帝并不会因为此事而追究与他。这番话，正是后者想要听到的。
作为跟在老皇帝身边时间最久的心腹，刘全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秘密的。
比如，陛下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十分强大的势力，但实则暗中却培养了不少暗卫和眼线。不说别的，至少打探消息的能力是那些什么大臣们都比不上的。
再比如，就是这些不见首尾的探子，曾在太子府附近，看见过身着劲装的另一家的暗卫。
别说其他人了，眼下萧烨死里逃生回来，只怕不管是谁都会第一个怀疑到太子身上去。
不为其他，只因为老皇帝病重之后，放出来的权势全都到了太子的手上。若是老皇帝没能等到那株草药一命呜呼了，最有利的，自然也只有一个太子。
刘全的话是顺着老皇帝的心意来的。他的话音落下之后，老皇帝的脸色尚未松懈，眼中的怒气却是减轻了不少。
他负手立在床边，眯了眯眼，最后似乎终于下了决心吩咐道：“让暗影卫来见我。”
“是。”
刘全面色不改，听到老皇帝的话后缓步退了出去。
暗影卫乃是老皇帝年轻时候亲自培养出来的一支卫队，不管是打探消息还是刺杀护驾，他们绝对能够胜任。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暗影卫里三分之二都是绝对的死士，只听命于老皇帝一人。若非刘全是个阉人，若非他是老皇帝足够信任的心腹，兴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知暗影卫的存在。
之后的事情旁人再不知晓。
只可惜太子这次派出的并非是死士，而只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暗卫。就算暗影卫去了那片交战的树林之外，最多也只能找到那些死于萧烨毒粉之下的尸体。除了那一身毫无标志的青色劲装之外，再无其他能够寻觅的东西。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朝会照例举行。
今日上朝的时候，太子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他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着，微微颤抖。似乎还隐隐带了一点儿别人看不明白的紧张。
与萧烨一路畅通无阻光明正大地回到皇宫不同，在那个时候，他的那些暗卫的消息根本就传不进来。因此刺杀失败的事情，一直等到今天早上的时候，他才终于知道。
太子知道，萧烨回宫之后肯定迫不及待就会去告诉老皇帝刺杀的事情。虽说他觉得自己的布置已经足够谨慎，不会被查到什么不得了的把柄了，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会害怕紧张。
早朝进行了一会儿，各方官员汇报自己的管辖范围内的大小事宜，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异常。而老皇帝的脸色也还可以，看样子并没有要提及那场刺杀的意思。
太子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终于略微放了下来，忍不住开始在心中寻思着老皇帝为什么会这般平静。是因为萧烨没把昨晚的事情说出去，还是……
他后面的想法还没冒出头来，很快就被老皇帝的声音打断了。
“想必爱卿们现在都没有别的事情要说了吧？那朕便来说个事。”
早朝大多都是留给官员们汇报事情用的，老皇帝很少开口。更何况自从他病了之后，这样的事情就几乎再也没有过。
于是他这话一出，整个朝堂都瞬间安静下来，文武百官上百双眼睛紧紧盯着上方，像是要认真听一听他将要说出口来的事情。
“萧烨替朕外出寻药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昨晚的时候，他成功带着那株草药回来，很快便能将朕治好。朕决定好好赏赐他一番。”
老皇帝说完，果真念出一长串的赏赐之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