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看门老人微微咳嗽了声,“小娃子,你要找谁?”
李俊霖以为是老人的耳朵不太好使,便向前走了两步,离得更近了,便朝老人作揖行礼,毕恭毕敬地问道:“老先生,我们是赵凉沛的同乡,您认识赵凉沛吗?”
老人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是先自顾自的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杨筠松急不可耐道:“李俊霖,别管他了,咱们自己找去!”说罢就拉着李俊霖打算朝里头冲。
李俊霖转过头伸手虚按两下,示意他少安毋躁,随后又笑着询问那位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躺在椅子上的老人,“是我与我家少爷唐突了, 实在是咱们寻友心切,不知道老先生可否告知赵凉沛所在?”
那老人终于不再端着架子,看在清瘦书童的面子上,不再为难两个后生。
他嗓音沙哑,小声道:“嘘,你们深夜来访,还这么大声,不知道书院学子都休息了嘛,打扰到别人睡觉怎么办,难不成就因为你们要找个人,整个京城书院都得陪你们熬夜啊?”
杨筠松板着个脸,倒也没有继续嚷嚷了,等在一旁,一言不发。
李俊霖连连点头称是:“老先生教训的是,咱们是不该大声喧哗。”随后还朝杨筠松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高个儿少年白了他一眼,懒得计较。
那老先生真是越看这书童越顺眼,此刻已是眉开眼笑道:“哎哟,哪来的这么会说话的小娃子,不是本地人吧?如今镐京像你这么有灵性的后生真是不多了,让人想生气都难呐。”
李俊霖回答道:“回老先生,我与我家少爷确实不是镐京人士,我们二人是从潼南郡桃源镇来的,不过想来桃源镇地处偏远,老先生应该没听过这个名字。”
谁知道那老头儿一听桃源镇三个字,顿时眼睛都亮了,他赶紧坐直身子,又浑身打量了眼前的清瘦书童一番,再不情不愿的多看了倚靠在一旁的杨筠松一眼,询问道:“你们二人真是桃源来的?”
李俊霖愣了愣,难不成这话有什么不妥?
那老人见他出神,便笑道:“小娃子别多想,并无不妥,只是老头我曾经有幸与一位博才多学的读书人有过一番闲聊,那读书人也是来自桃源,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你们桃源还真是人杰地灵啊,哈哈。”
李俊霖不懂老人家说什么,只好傻呵呵的赔笑。
老人得知二人来自桃源后,便换了一副更为亲切和蔼的面孔,而非此前的刁钻刻薄模样。
他回答了李俊霖的第一个问题:“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找到此地来,不过这里没有叫赵凉沛的,姓赵的倒是有一个,不过是名女子,而且年纪跟你们的描述也大不相同,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杨筠松一听急了,就要作势冲进书院亲自找人。
李俊霖拦住他,说道:“你没听见人家都睡觉了啊?难不成你还要冲进去挨个掀被子找人?”
杨筠松烦躁不已,“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大老远的跑来,怎么会不在?我今天一定要见到赵凉沛。”
那老头倒也懒得去劝,有些晚辈,生来便是一根筋,你越劝他少走弯路,他反而觉得你是要害他。
对这样的人,你就得放手,看着他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了,自然会回头,在此之前,任你天王老子如何苦口婆心,都是徒劳,他一句都听不进去。
老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书童李俊霖却不能如此,他答应过杨姐姐,会好好照顾杨筠松。
“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啊?我们大半年都等了,多等一天又如何?今晚先找个地方歇息,明天一大早我陪你进去挨个找人,行不行?”李俊霖力气竟然出奇的大,将高出他一个脑袋的杨筠松给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杨筠松急眼儿了,吼道:“李俊霖,你给我放手,不然我跟你急啊。”
“不放。”
“你放不放!”
“就不放!”
······
看门老人看的津津有味,就这么看着一少爷,一书童在门口扭打了半天,过了一会儿两人都鼻青脸肿的,坐在门槛前和好了。
“那就明天早上再找人。”杨筠松揉了揉眼睛,剧痛。
“早这样不就好了?”李俊霖捏了捏手腕,同样火辣辣的。
“打人不打脸你不知道啊?”杨筠松一手轻轻抚摸下巴,埋怨道。
“谁让你先动手的?”李俊霖没好气道。
老人坐在椅子上,感慨道年轻真好,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如此有活力的少年郎了,整个京城书院,全是一群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家伙,吵起架来也没个新意,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无甚意思。
不曾想今天竟然有两个远道而来的小娃子找上门,还一言不合就当着他的面互相打了一架,两个都是没有踏上长生路的肉体凡胎,在那你一拳我一脚的,看在老人眼里,宛若菜鸡互啄,倒也有趣。
老人笑问道:“不打了?”
两个少年互相瞅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打了。”
老人又问:“也不吵了?”
“不吵了。”
老人哈哈大笑:“那今晚就委屈你们二人陪着老头子看看大门了。”
————
夜色如水。
一袭白衣御风赶路,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便从镐京来到飞象关。
他在空中俯瞰飞象关各军帐位置,片刻后心中已有定数,从空中化虹砸向地面。
一道白虹凭空出现,一个身影径直落入飞象关一处隐秘至极的军帐之中,正是周亦然。
落地一瞬间,他便被数人包围。
周亦然定睛一瞧,周围都是修行中人,而非世间凡夫俗子。
这一处的齐国军帐,与其他军帐大为不同,就在于并无多少兵力把守,却又极为隐秘,位置几乎毗邻至关重要的飞象关中军帐。
所以,显而易见这里是“山上人”的军帐。
福地之内,修行有上限,却并非皆是凡夫俗子,一样有婆娑天下中的山上炼气士。
只是修道之难,难如上青天,万人修道,难成一人。
福地之内更为如此。
而真正决定大战胜负的,甚至不是数万将士,而是这些山上修士,境界高的修士,动辄搬山倒海,一出手便令天地变色。
齐国有山上修士压阵,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出手,其余五国同样如此。
周亦然正是深知这一点,才会毅然决定投身战场。
此时,已有数柄飞剑悬停在周亦然身前,只要为首那人一声令下,这些飞剑便会穿透周亦然的心口。
为首之人背负长剑,剑眉星目,眼神凌厉,他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白衣书生面带微笑,意气风发,胸有成竹,他轻声答道:“吾名周亦然,一介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