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允你胡说的,江恪?”
这一巴掌扇的极重,六皇子那白净的脸就这么肿了起来。
他捂着脸指着越夙辙怒道:“越夙辙,别我这两句,您真以为您了不起是吧?凭你一己之力,你以为能把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扶上皇位,你做梦吧你!”
越夙辙面无表情,“六皇子不要胡说八道。”
江恪面目狰狞,呵呵一笑:“我胡说八道?我胡说八道什么了?江渊卖身求越氏帮他?你不若问问宫里哪个人不知道?”
越夙辙站在原地,顿时脑子发懵。
他以为这些只不过江恪的猜测,毕竟这些年小畜生也愈发强大,应该没人敢背后如此诋毁他,想不到他只看到了江渊的一面,在另一面上,他受了多少伤?
他不懂,明明他只不过是在帮江渊,应该放到不管谁眼里都是普通的师徒或者主仆,怎么如今倒把他们传成了具有这种关系的两个人。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江渊时少年稚嫩的模样,又想着流言传着自己对少年做的事,不由觉得恶心。
他越夙辙再怎么纨绔再怎么饥。渴,倒也不至于对一个年幼的孩子下手。何况他和小畜生相处久了,一直把他当自己的亲人对待,他实在想不出搞这些流言的人是什么目的,如果是为了恶心他,那倒是完全做到了。
而且明明当时他出征时,宫里还没有这样的风言风语,怎么他没在三年,倒不知从哪里传出这种流言。
“六皇子,奉劝你说话做事前掂量掂量你身后有没有人能撑着你这么说,这么做。”他顿了顿,继续道:“不然,只会落个不幸的下场。
江恪捂着高高肿起的右脸咬了咬牙,看了眼越夙辙那冰冷昳丽的面庞,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走了。
越夙辙站在原地看着江恪走的方向紧皱着眉,沉思一二才转身推开了身后崇武堂的门。
崇武堂内没有什么变化,远处那几棵柏松站的笔直,在烈阳下光影重重。
他绕过重重回廊,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外室的门。
日后上午的习训江渊总算是正常出席了,越夙辙也宽慰了不少。
大秦边疆多战,他当了两年年闲里带忙的教武师傅,就被派到边境的鹭洲十八城的渚城,率领着十万铁骑征战当时对鹭洲十八城虎视眈眈的赤尔丹部落。
边疆多战,赤尔丹部落更是觊觎鹭洲十八城许久,为了这次可以攻下鹭洲,拿出了赤尔丹最好的马和最强劲的汉子,誓要拿下边关要塞鹭洲。
越夙辙这次是临危受命,傅老将军上了年纪,难以经染战场上的风霜,几位重臣同皇帝商议决定后,便派他为骠骑将军,上战场征战部落赤尔丹。
虽然朝廷拨了十万兵仍由越夙辙差使,但朝中百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战,是九死一生。
受命的那天晚上,越夙辙坐在桌边喝了一盏又一盏茶,抽了一杆又一杆烟,最后还是起身往外走去。
两年以来,他走了那么多遍去崇武堂的路,一路上能遇到的事物,都已成为记忆里最理所当然的部分,却在这一晚,都变成了最陌生的熟客。
轻车熟路的打开崇武堂的门,还没走到内室就看到院里湖边的少年。
少年坐在湖边,向池塘里洒着鱼食, 院里点上了宫灯,给他俊美的脸上覆了朦胧的暖色,少年侧脸鼻梁挺直,像是刀的脊背,密长的鸦睫下,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眸像是璀璨的星子。
影影绰绰的光影下,少年一动不动的盯着池塘的锦鲤,即便他推门进来,也没有转头理会他。
越夙辙没有出声,负手走到江渊身边。
今夜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夜,一如两年前他刚醒来过来的那个夏夜。
越夙辙想到那个夏天的夜,当时眼前这个小畜生执刀妄图杀死自己,然后被他罚着洗他的长衫,也记起小畜生半夜敲开他的门,来取药的那次。
傅卿斜了越夙辙一眼,闷闷的说了声“嗯”。
越夙辙心中无奈,怎么什么都能扯的上他。跟着傅老将军客套一番后,三人便一同迎着前来问候的百官进到宴席。
宴席上群臣列左,妃嫔列右,越夙辙坐在左侧列席中,甫一落座,就看到身旁坐着的一脸严肃的傅卿。
傅卿坐的端正,身边有朝臣向他打招呼,他也不笑,就那么点点头。越夙辙不知怎的感觉有股子当年上学班主任的味道,看着古板严肃的傅卿就有些紧张。
右席首位坐着原主一直忠心跟随的皇后,其下就是那明媚夺目年轻可人的万贵妃。
皇子被安排在自己母妃的身旁,越夙辙在一群女人里看到了珠光宝气的丽嫔。
这丽嫔便是江渊名义上的母妃,江渊真正的母亲是丽嫔当年的贴身丫鬟,一个颇有姿色的少女。
老皇帝年轻时处处留情,像个播种机一样繁忙,一日本来要宠幸当时还是丽贵人的丽嫔,谁知竟然把不知人事的小丫鬟搞上了床。而这小丫鬟竟也幸运的怀了孕,皇帝赏了不少金银,还把小丫鬟晋封成了常在,等着生下了孩子,便再升成贵人。
可是这么一来主是贵人,奴也是贵人,皇帝知道这样肯定让当时的丽贵人不快,就把丽贵人也升了升,升成了嫔。
这理由也随意的很,就说她贤良淑德。但各宫人心里都和明镜一样,都道她借着丫鬟才上了位,纷纷背后耻笑她。
后来那小丫鬟生产时难产而死,皇帝就把幼小的江渊丢给丽嫔养,丽嫔一直想借着小江渊争宠,所以才把他胡乱拉扯大,江渊才得已活着。
后来江渊不知何事惹得皇帝不快,丽嫔失宠,便把气都一股脑撒在了江渊身上。
这样狠毒的妇人实在是让越夙辙深恶痛绝,不过转而他又想到原书里丽嫔的结局,便突然释怀了。
原书里丽嫔的结局比自己还惨,反派竭力把伤痛最大化,让她尝了百千种痛苦才让她死去,而且据说是死不瞑目,十分可怖。
老皇帝终于和一众朝官客套完,便把目光缓缓转向了妃嫔中,对着首位的皇后问道:“皇子们最近功课如何?”
皇后低眉顺眼微微笑了笑,她虽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几分,“臣妾不懂这些,还是要陛下来考察的。”
皇帝点了点头,底下百官筷子倏地也不动了,都等着看这场重头戏。
照例是太子起头,他从皇后后面的席间走出,一身明黄团花锦衣干净整洁,腰束同色腰封,长发束起着紫金玉冠。
越夙辙看着那精美绝伦的玉冠,一时突发奇想,如果那天生生的好看的小畜生戴上会是什么模样。
越夙辙接旨的手微微发抖,起身时白面细声的公公笑着说:“大将军近年来百战百胜,陛下想等您回去就重重封赏呢。”
越夙辙微微一笑,:“那就承公公吉言了。”
渚城离京城路途较远,虽然一路炎热疲惫,但挡不住越夙辙归心似箭。
副将重重地跌坐在地上,看了一眼不远处瞭望远方的越夙辙,对着身旁的几个将士道:“也不知大将军是怎么了,从没见过他这么积极。”
他身旁的将士喝了口酒囊的酒,微叹道:“大将军怕是想家了吧?”
副将不解道:“怎么可能,大将军家在江南,又不在京城。”
越夙辙站在山丘上,远望咸阳的方向,尽管远在边疆,根本看不到远方的京都,但越夙辙依旧觉得在那咸阳的宏伟高墙上,有一个少年站在那里。
“算来,小畜生今年已经十九了吧。”
他打开酒囊,仰头一饮,酒水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滑入衣襟,浸透了他的甲衣。
军队紧紧慢慢行进了十四天,越夙辙高坐马头,时常遥望远处的京城。
咸阳宏伟的城门逐渐出现在眼前,京城的日头毒辣的让人睁不开眼,他高坐在马上,手里是炙热的马缰,喉咙里干的想冒火,副将看了越夙辙一眼,说:“将军,咸阳就在眼前了,您多久没进点东西了,还是喝口酒润润嗓子吧。”
越夙辙没有看他,摇了摇头,眼睛紧紧的盯着远处高大的城门。
“不用了,快到了。”说着拍了拍马,向前冲去。
再进一点,就可以看到了城门下乌压压的人群,越夙辙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个人不在里面。 “师傅竟然还记得我,我以为师傅就只记得江渊呢。”
越夙辙皱眉,这几年没人不知道江渊身后是他越氏,江渊也借着他的背景一路畅通无阻,宫里谁不知道他们早已成同党。
这点越夙辙清楚的很,但是……
“你说什么,见情人,你什么意思?”
江恪面露讶色,笑道:“师傅不知道?难道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烨王殿下想要得到将军您的支持,于是甘愿出卖自己的身体?”
越夙辙瞠目欲裂,想到那个城门对他笑的少年,一时怒火冲心,猛地抽出袖中手扇了江恪一把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