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许蔚然抬起头，向上看着二十二层的高度，视线在雨雾中变得不太清楚。但是他没哭，许蔚然可以确认，即使天地之间都是湿漉漉的，他的眼睛也是干燥的。
陆庭正在床上睡觉呢，摸起电话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大晚上谁啊！脑子进水了！”他这个手机是个私密号码，打过来的人不会是公事。
“是我。”许蔚然的声音温柔微沉，“许蔚然。”
陆庭眯着眼睛努力地看了一眼窗户外面，他眼睛又酸又疼，后背也扯得酸麻，声音却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哀声道：“天他妈都没亮呢。”
“下雨了。”许蔚然听着这人声音就知道他又喝多了，“已经下午了。”
陆庭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勉强辨认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陆庭嗵的一声倒回床里，他随手从桌子上摸了根烟，闭着眼睛一边摸打火机一边嗓音沙哑道，“干嘛呀？找哥有事儿啊。”
“我在你楼下，你和门房说一声，让我上去吧。”
陆庭蹭就坐起来了。他用力眨了眨眼，然后盯着手机界面反应了三秒，忽然从床上冲了出去。
“你等着啊，我下去接你。”
陆庭飞快地套上衣服穿上鞋，临出门之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户。
今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
陆庭举着伞在出了大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花坛前淋得湿漉漉的青年。青年原本就消瘦，雨水冲得衣服全部贴在身上，看起来比旁边的电线杆还瘦。
陆庭连忙跑过去。
“怎么连个伞也不打。”陆庭脱了外套给他披在肩上，忍不住皱眉，“赶紧上去吧。”
陆庭带着人从前台过的时候，前台小姐多看了他两眼，神情怪异。
陆庭一心在许蔚然身上，也没注意。反倒是许蔚然把外套脱了重新给陆庭披上了。
“哥不冷，你给我好好穿着。”陆庭道，却被许蔚然轻轻压着他的肩膀。
陆庭有点诧异，这小子一贯很听话的，这回怎么了？
两个人上了电梯，一进家门，陆庭就直接把人弄进了浴室。陆庭熟练地试了试水温，然后站起身，把水关了。
“你自己洗洗，我去给你拿身衣服。”陆庭站起身出了浴室门。
没过多久，全家就回荡着一声暴怒的卧槽，经久不散。
陆庭对着穿衣镜，震惊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出门的时候太着急，随手拿了件黑色背心套上就走了，没想到这背心是前两天安迪留下的那件。胸口隐秘的开着两道，这倒不是很明显，但是后背却是抠了好几个爱心的形状出来，还封着网眼。
陆庭捂着脸蹲在地上。他活这么大，都没有这么丢脸的时候。穿着背心招摇过市，怪不得许蔚然拿衣服给他挡着。
“陆总。”门后的浴室门打开一道缝，声音稍微清晰了点，“衣服。”
陆庭一脸颓废地将手里的衣裳递给 许蔚然，结果连人带衣服都被拉进了浴室。
……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战争才渐渐停息。
陆庭靠在床头抽烟，他忍不住伸手去拨弄许蔚然的修长的睫羽。
他从第一次见这人就开始怀疑了，这人长得有点混血的意思，尤其是现在睡着了，眉骨和鼻梁皆是高挺修然，眼窝看起来比普通人深邃得多。而且皮肤很白，陆庭觉得这人已经够白了，没想到脱了衣服一看，感情他平时看见的都是晒黑的部分。
不过许蔚然说他确实是纯粹的中国人，爸妈也都是中国人。
陆庭现在还记得那时候有点嫉妒的小心情，这话不就等于说这是老天给的美貌嘛。陆庭有一双修长微扬的丹凤眼，好看是好看，而且看起来风流多情，可是动不动就容易肿。要不是大家都说这双眼睛长得漂亮，他早就去弄个双眼皮了。陆庭忽然想起来他的好友曾经说过他，你那双眼睛，一看就很造孽。陆庭扑哧笑了一下。
“唔……”许蔚然低低地唔了一声，抬起沉重的睫羽眨了眨，浅棕色的眼睛水雾迷蒙。许蔚然看了他两秒，好像才反应过来他是谁。
许蔚然脸一红，微微低头叫了声陆哥，看起来很老实。
靠……陆庭举着烟的手僵住了。
“陆哥。”许蔚然被子下面的手轻轻地搭在陆庭腰上，很有分寸地只搭了指尖。
陆庭哭笑不得甚至有点欲哭无泪。这是什么表情……
“不好意思了。”陆庭俯下身，大方地往人家身上贴，“这有什么，摸，随便摸。”
许蔚然面色浅白，显得更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陆哥。”
“这会儿害羞了。”陆庭把肩头缩进被子里，盯着许蔚然的脸，“刚才不是挺主动的吗？啊？”
“好了，陆哥。别说了。”许蔚然脸一下子通红，连耳尖都红了。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陆庭的嘴。
陆庭看着许蔚然含羞不敢看人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许蔚然一下子缩进陆庭怀里。
“没有不好意思。”陆庭听到许蔚然在他怀里说道。
陆庭忍不住笑了，就这还没有不好意思呢。他刚准备亲他一口，忽然听见许蔚然嘶了一声然后将他推开了。
“怎么……”陆庭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拿着烟呢！
“没事儿吧。”陆庭扔了烟去看许蔚然的手。许蔚然用力握着拳，然后缓缓松开了。
“没事儿。”许蔚然手上一个红印儿，显然是烫着了。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知道躲呢。”陆庭张口就说他，许蔚然惊愕地抬起头，陆庭就低着头吹了吹他手上的伤口，懊悔道，“我的错，以后不在床上抽烟了。没烫坏吧，别再留个疤。”
许蔚然一双手像是玉刻霜雕的，指节修长，皮肤白皙，就连指甲都是透着淡粉的，修剪整齐的指甲边缘，像是一截白玉。
陆庭看着直皱眉，越是皮肤白的越容易留疤，这要是真留个疤可惜了。
“没事儿，陆哥。我不怎么留疤的。”
陆庭抬起头，许蔚然道：“男人留个疤也不算什么。”
“扯淡，我的人就得美美的。”陆庭探长了身体去拉开床头柜最下面一层，然后取了一支烫伤膏出来。陆庭挤了点在虎口处，拿着无名指点着药给他上药。
“你从头发丝儿到脚指头都是我的了，不准再受伤。”陆庭抬起头，眼睛又亮又润，笑着拍拍许蔚然的脸，“以后哥疼你。”
“知道了。”许蔚然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
“行了。”陆庭将药拧起来扔回去，轻轻吹了口气，看着许蔚然笑，“诶，我还没问你呢。怎么忽然就想通了？”
陆庭前前后后追了许蔚然得有大半年，越挫越勇，正勇追浪潮呢，没想到浪潮一下子回头了。他也不是不能查原因，但他还是想听听许蔚然的理由。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也挺好的。”许蔚然不咸不淡地给了个理由。
“也行。”陆庭也不废话了，这人与人啊，关键看相处。既然这人答应他了，那他好好对许蔚然，他就不信了，这世界上还真有那种追不到的人。
“点个外卖吃吧。你想吃什么？”陆庭把手机摸过来，他凑在许蔚然耳朵旁边坏笑，“本来想带你出去吃的。你弄太狠，哥腰疼，起不来了。”
许蔚然这次红到了肩膀。
许蔚然撩开被子下床，闷声道：“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行啊，给弄点粥，别的估计我也吃不了。”陆庭舒舒服服地在暖和的被子里打了个滚，抱着枕头就睡了。
许蔚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很复杂，他从地上捞起来干净的衣服，然后穿上衣服打开了卧室门。他好像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回过头把手机拿上了。
许蔚然轻轻关上房门。
陆庭微微睁开眼睛，他从床头摸过手机，闭着眼睛打了个电话。
“陆总？”
“你去查查许蔚然，看看他最近忙什么呢？然后资料发我手机上。”陆庭困得要死，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许蔚然在陆庭的厨房里翻了翻，发现除了粥也做不出什么来了。这人家里干净得跟什么似的，连包方便面都没有。
许蔚然淘了米热好水，就站在台子面前搅拌着粥。他有一点微微地发怔，感觉脑子就像这锅粥一样糊里糊涂。
“铃……”
许蔚然一下子被手机铃声惊醒。
“喂。”许蔚然把手机摸起来，“怎么了？周毅。”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今天不回去了。”许蔚然嗓音有点哑，“我妈没事儿吧。医院是不是又催医药费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嗯。不过你也不用太急，那么大一笔钱，急也没用。”
“没事。我找到新工作了。很快又会有了。”许蔚然微微闭上眼睛，他感觉眼睛上酸涩发痛，只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真的？”周毅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很惊喜，“那你好好工作吧，我挂了。”
许蔚然按掉了电话，然后将电话揣进家居服的口袋里。
许蔚然将火调小，然后将盖子盖上。他走到门口穿上大衣，然后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