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月光,一路行驶。
今晚的月亮很好看,陈家安很久没见过这样皎洁的月光,许楷瑞没有合眼,也没有玩手机,一直侧着身子望着他,陈家安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如月光,碧玉无暇。
他还是个孩子吧,陈家安觉得是的,有他在,许楷瑞就可以当一辈子的小孩。
“许楷瑞,你可以是别人的大人,但永远是哥哥的小孩,好不好?”
“好。”
陈家安觉得许楷瑞压根就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不管,反正是答应了。人嘛,就得稀里糊涂的活着。
手表的指针正正好好指在十点,车子停在楼下的停车位,扶着许楷瑞上了楼。
许楷瑞个子高还一身肌肉,重得不行,陈家安根本扶不动他,只能一边扶上一边上楼。
这个房子是许楷瑞父亲名下的,听说是老家动迁分配的,只能算是个普通小区,陈家安不止一次提过要给他们换个房子,父母都说周围邻居都熟了,不愿意搬走。
房子占地面积也不小,三室两卫一厅,三百多平,卧室三朝阳,户型还可以,现在重新看新房子,也未必能找到这种户型的,陈家安也就作罢。
家在四楼,陈家安把许楷瑞扛到三楼已经气喘吁吁,累的满头冒汗,顺手在许楷瑞的后腰上拍了一把。
“这个崽子,怎么这么重?”
也不知道是许楷瑞长大了,还是他老了,等上了四楼,陈家安差不点直接扑到门上。啪的一声按响门铃。
“来了来了!”老房子隔音效果差一点,在外面能听到里面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老妈,见许楷瑞喝得站都站不直,皱着眉头骂他:“这孩子,早不喝晚不喝,偏偏今天喝成这个死样。”
陈家安还没等细细品味他老妈的话,就看到进门鞋架上有个女性的高跟鞋,不像是他妈这个岁数能穿的。
“妈,谁来了?”
和老妈一起把许楷瑞拖进屋,陈家安顺手把门关上。
“小如在客厅坐着呢。”
老妈正扶着许楷瑞,让陈家安给他换鞋。
“这孩子也就是今天喝多了,要不我非骂死他。”老妈嘟嘟囔囔的“人家小如来和我们诉苦,说小瑞欺负她,刚刚哭了半个小时了。”
陈家安没吭声,如果乔如真的嫁到他家来,老婆婆这关肯定容易,他这老妈看着乔如身世不错,两家父母又认识,恨不得把她像祖宗似的供起来,明天就娶回家。
扶着许楷瑞经过客厅,正好乔如也正往他们这个方向看,陈家安礼貌性地打了招呼:“我弟弟喝多了,我先给他扶回房间了。”
乔如的眼睛通红,手里还攥着纸巾,前面桌子上放着水果饮料,估计他妈把整个冰箱都搬过来了,他爸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许楷瑞。
很难受,自己一直当宝贝的人被所有人嫌弃指责,陈家安不知道许楷瑞面对这些到底怎么想的,只是他很难受,如果许楷瑞愿意,他甚至可以把他拴在身边,一辈子护着他。
把许楷瑞放到床上,正要出门去卫生间拿条湿毛巾给他擦身子,没想到他直接坐了起来。
“怎么,醒了?”
“嗯。”许楷瑞也没有多么清醒,只不过进门后听到乔如来了,神志也回来一点。
“我给你拿条湿毛巾?”
“不用了。”许楷瑞晃晃悠悠地起身“我去洗个澡清醒清醒,乔如今天应该在这住下了。”
陈家安没再说话,等到许楷瑞出去后,走到他床旁边给他铺好床单。又去柜子里翻半天拿出个枕头,这是给乔如的。
收拾完一切,拿上许楷瑞的睡衣,开门出去正好迎上乔如。要说乔如长得也好看,和许楷瑞年纪差不多应该也在上大学,在学校里肯定也是个系花,和陈家安身边的同事一样,打扮的很精致,刚才哭了这么半天,脸上的妆也没花。
“小瑞去洗澡了。”陈家安语气平淡,没有热情也没有敌意。
“我知道。”乔如似乎是习惯了身边人对她唯命是从,冷不丁一个人对他这么淡然心里不舒服“我去拿睡衣,等他洗完我也去。”
没多说,也没什么话好说,陈家安绕过她往浴室走,被乔如叫住。
“把许楷瑞的睡衣给我吧,我一会儿给他拿过去。”
最后还是给了她,陈家安回屋也拿了睡衣,去父母那边的浴室洗澡。
陈家安小时候曾经幻想过,许楷瑞未来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子,到那时自己又如何放手将自己的弟弟交给她,直到意识到自己舍不得,陈家安才觉得自己有病,病得很重,他好像对许楷瑞有一种浓烈的占有欲,几乎疯狂,几近变态。他知道早晚有那么一天,虽然这个人是乔如,但哪怕不是乔如,陈家安心里也不会多好受。
冷水让他的心情稍作平复,出浴室后看到许楷瑞的房间门是虚掩着,下意识地想要推门进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收回手低着头回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关了灯,仍有一束光从墙上那个洞传过来,陈家安放轻了呼吸,以便能够听到许楷瑞在床上翻身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陈家安又听到那边的关门声,应该是乔如进来了,没一会儿,房间里唯一的那束光也消失了。陈家安的世界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一如往日,如日复一日的往日。
两个人微弱的谈话声传到他的房间,陈家安听不清,他也不想听清楚,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很陌生。
所有人都见他璀璨夺目,却没有人想到越炽热的太阳越无法靠近,星辰是他,深渊亦是他。
男人和女人交织的声音从那个洞里传过来,越来越清晰,陈家安蜷缩在被单里,无尽的黑暗侵蚀着他,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许多年前,也是同一片黑暗,他听到自己的生父领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进了房间,后来他听到母亲的尖叫声,怒骂声。陈家安认为自己这辈子最痛恨同性者,却随着年纪增长,他从未喜欢过哪个女孩,恐惧如同脚下的黑影,随时跟随着他,后来他为了拍了一部同性电影,本以为面对了也就克服了,没想到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陈家安难以入眠,有了这个小洞,房间的隔音效果还不如一宿八十的廉价旅店,他只能承受,自己这辈子最抗拒的行为,由自己最爱的弟弟做出,多年前的黑暗与今夜的黑暗重叠,陈家安在混沌之中扭曲,手指攥着床单,指关节已经发白,汗水混着泪水让他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陈家安自嘲地想,如果他此刻被人发现,会不会比乔如哭了半个小时还招人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