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光亮从周围燃烧起来,灼烧着他附近的皮肤,燃尽身边最后的氧气,带走体表平衡的气压,像是要把他卷入最后的弥留之际。
大概是因为只恢复了知觉,所以行昶只能感受到周围窒息的感觉,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周身所有的末梢神经都没有反应,像是与大脑失去了联系,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死活。
可再思考中居然又感觉到了无聊,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差别呢?
放弃挣扎的行昶最后还是合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根本没准备着和即将到来的结局抗衡。
怪他,都怪他,沦落到这个境地,这一切怕也都是他的过错,赎罪罢了,赎了万把生命,赎了几场误会。
不过却赎不会那人的等待。
那个人还傻傻的等在那个地方,还守着他留下的那个承诺。他不忍心让路珩守在边境一条孤冷的界限流逝了最后的希望。
可没人在乎他两人卑微得互相救赎,没有人会怜悯行昶的死亡,更没有人会理解路珩的执着。
苍凉悲冷的废墟里,行昶好像能听到无数人对他的唾弃,在他的故事还没有成为饭后谈资或神化故事之前,那些尚都铭记的人对他的鄙视侮辱。
一个违背着信条走向自己的男人,那个因为自己被流放的男人,到底还是背负着一切得独自活着。
想到这里行昶大抵才能感受到一点留念之意,不过他早就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就这样带着这一丝惋惜静静的沉入地狱。
其实行昶也不知道忽如其来的失重感带着他垂坠到哪里,只不过这每走一步最后残留的那些知觉就被猛烈地刺激,痛苦在最后的阶段追上他,折磨他,让他真的如教条所说生不如死。
在下坠,再下坠,没有目的地的依旧在下坠,甚至没有抵达行昶猜测的那个地狱,只是一直吊着一口气息,却还要承受更多的凌迟痛苦。
这怕也是上面那位的安排吧。
行昶绝望地在逆风中被重力吸引,没有任何补救的措施,手指处的已经神经已经崩坏,他只能感受到风一段上升,裹挟着,却又压制着,对他不断的下坠没有任何缓冲作用,只是能缓解一点疼痛。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行昶已经习惯了这种半死不活的感觉,浑身的感觉都不再传达给大脑,他大概知道时间到了。
等呼吸都逐渐没有主动性,风压着冰冷的温度灌进他的肺里,行昶便再也没有意识,只剩下一点点温度暖着他残留的灵魂,让他还能恍惚中感觉到身体的状态。
就在呼吸真正停止的那一瞬间,他的脊椎好像碰上了地面,由于早就没了痛觉,并不是很突然,只是缓缓的弥漫上大脑最后的神经,可惜他的大脑并不能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用最初的神经元感受到疼罢了。
啊……到了
这里怕就是最后的地方了……
行昶静等着意识最后的生命迹象消失,却迟迟没有办法放松眉眼处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像是被强制拒绝离开一样。
他好像,被人夺走了死亡的权利。
这不会也是惩罚吧?
没必要了吧?
天上那位!这样你就满意了?
我不就背着家里找了个伴侣!
谁知道他是对面敌家的!
那两情相悦你都不成全吗?和爱神有仇?
反正也不痛,大概是已经死去的缘故,这具身体没有呼吸和脉搏,连带着痛觉也没有。行昶脑海里已经没有任何脏话,只剩下愤怒掩盖过了绝望。
“死都不给死!留着我的命给你下菜吗?”行昶愤怒地吼出了声音。
诶
等等
声音…怎么?
眼睛好像也能睁开了,再看看眼前条件反射抬起的双手,指尖好像也可以运动。
手腕在空中转了个圈,再带着小臂向前伸去,行昶看着他的指尖在一片光亮中间发散,眼神被晃到,让他不由地闭上了眼睛躲开。
由于周围晃眼的白光灼烧着行昶,让他忍不住缩着脖子,把五指罩在眼前,才勉强找到了平衡起身。
可再怎么忍着强光仔细看,四周也都只有白色的强光,行昶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每踩下一步都能感觉到骨头错位留下的异物感,让他只好留在原地,僵硬地转身观察。
“行昶。”远处传来一声旷远沧桑的声音,像是海浪中隐藏的危险让人不由警惕,又像是来自遥远天空的神谕,直穿进行昶的灵魂深处,换醒了他临死前的记忆。
突如其来的回溯记忆让行昶的颅内沸腾,因为刚才已经平息的脑神经就这样被大量的内容侵入,一瞬间便引起了他的耳鸣,还有钻进太阳穴的刺痛感。
然后行昶的视线就被占据,眼前又浮现上来受重伤之前的一幕幕场景,他一掌击伤了压制他身体的人,然后又捡起血水中的冷兵器,直接转动剑刃对准了身后的人,一个巧妙的用力就拜托了又一个威胁。
可是,行昶没有想到再让抽剑起身的一瞬间,身体中被捅进了异物,从腹部的肌肉刺痛能感受到那东西体积很大,并不是刀剑一类的东西,而是有人用蛮力直接把什么东西压进了他的腹部。
还没等行昶出力躲避,周围的人就压上了他的四肢,用尽了力气把他压在身下,以至于行昶的关节,骨骼都被碾碎异味,然后身前的那人还不算放过行昶,又借着重力往里进了几分。
当时的行昶已经疼到麻痹,早就没有了反应的机制,甚至连痛苦的呻吟都没有发出,只剩下痛苦的倒地,用全身上下每一缕神经来应对痛苦。
现在突入起来的回忆却如此真实,让行昶再一次同感,他再也无法忍耐,捂上伤处煎熬着痛苦。
“啊…嗯!”行昶跪在了原地,浑身关节又疼了起来,像是被天谴碾过,可这一切都只是假象,只是附加于他大脑的回忆罢了。
痛苦从心尖涌出,逐渐蔓延到行昶的每一处血液氧气代写处,让他从内而外再一次体验这该死的经历。直到记忆走完,直到他睁眼能看到一个人影,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由于周围的强光,行昶看不清那人的任何特征,只是大概能感觉到压制,加上他身上此刻承受的痛苦,他不由得低头,像是失去某块逆骨。
可只有行昶自己知道,并不是他想要低头的,是来自那人直接的压制,让他的脊椎弯曲,让他摆出这副臣服的姿势。
“你是谁!?”行昶讨厌这种未知的权力,他挪开固定在原地的步子,直接踩着碎骨地疼痛往那人站立的方向走去。
“你知道的。”
只听到远处旷古的声音传来,宏图得不像是眼前那个身影发出的,可是行昶并没有被阻止,他依旧倔强着往前走去,要抓住最后的希望去活。
“就是你让我死着还要做自由落体?”行昶向前面那个人影喊到,虽然他判断不出那人站立的距离,但是已经扶着没有愈合的膝盖往前迈步。
“你,脏了圣神。”那人的声音好像换了个方位,行昶察觉到了眼前的身影越发虚幻,于是他便停下来注意周围的变化。
“睡觉前,谁TM还问问您老是不是神?!”行昶不知道该和谁对骂,就抬头向着高处怒吼道。
“他本该避让你,所以他付出了代价,而你……”行昶眼前的身影消失了,只剩下那个神秘的声音,“死是你最好的归宿。”
“滚!”行昶的怒火瞬间就上来了,他甩开手高声嚎道。
“我和你有个交易。”那人故作神秘,操控着声线在行昶周身徘徊,让行昶一时找不到方向。
“死就死了,我又不是不愿意,你废话什么?”行昶早就对这种惺惺作态的不耐烦了。
“别误会。”那人大概觉得玩够了这个来自人界的幼魔,便插入了正题。
可是行昶还不愿意领情,他无所谓地继续笑着,像是要发扬视死如归的精神说道:“怎么?你还得再折磨我一轮?”
还好这位神原谅了来自下界的无知,他定了定声音说道:“路珩在等你,而我…有办法让你回去。”
“哈?又逼我做什么交换?”虽然来人提出了不错的交流话题,但是行昶明显警惕了起来,他为何轮到这种地步就是被蛊惑着用魔的翅膀做了交易,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和人类一样的废物。
所以这一次,行昶选择不再相信这群老道油条们。不过他刚才提到的名字,却一瞬间抢占了行昶的脑海。
“路珩…怎么样?”行昶犹豫着继续问道,他早就明确了自己死亡的现实,此时也就只想知道路珩的现况。
“你养在他那里的火灭了。”那人简明扼要地说道。
那盏灯是行昶心火的一部分,焚烧着行昶的一点生命,是当时路珩被上界掳走时行昶强行从心头掰离的一股,流放无名地百年一直都被路珩养在住处里。
如果那火灭了,那也就意味着行昶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路珩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那路珩是以如何的表情面对的,又是以如何的表情追问的。
“他知道了。”行昶的语气是在陈述但又像是怀疑着疑惑,直到那人点头肯定的回道,“他知道了。”
一瞬间行昶才感受到无措感,让他沉着情绪。他好像能感受到路珩的无力 可是就算路珩再怎么做了傻事,都无济于事了。
魔的弑杀没有任何回旋之地,只是熄灭了一盏火,消失了一个身躯,没有神陨落时的惊天动地,只是悄声消逝,甚至不留一点存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