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菜市口死了一个人,据说是个年轻的小公子。
砍头的时候竟也没有哭喊,斧子手的大刀银光一闪,一颗人头就落地了,滴溜溜的滚了几圈,落到台下,仔细一瞧,还很白净。
哦,叫什么名字?
好像姓容。
犯什么事情了?
谁知道呢?那是官老爷们的事情。
六月初一这天和往日一样,颍川城内热热闹闹的。
容家,穆家,薛家,瞿家的上空却是笼罩着阴云。
夜幕降临,容许去菜市口收走容小三的尸首,薛丹参也去了,穆夫人,穆林和穆森在旁边帮忙,穆木被关在家里,如此惨象,穆森想着还是不要见的好。
容许把弟弟的尸首安置好的时候,瞿九白才来,身上还挂着彩,估计和家里人起了争端。
容家是颍川人士,可留在颍川得只有容许爹这一脉,田产都被变卖成钱让其他亲戚带走了。穆森说可以将容小三安葬在穆家城外的地上,容许摇了摇头,将弟弟火化了。
火烧起来,照亮容许瘦削的脸庞。
天明的时候,容许抱着弟弟的骨灰坛差点摔倒,幸好瞿九白扶住。她把容小三的骨灰坛和其他三个坛子放在一起。
那是容许的爹娘和二弟。
容小三之所以叫容小三,就是因为他排行第三。
他原名叫容云。
见容家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之后,穆夫人,穆森和穆林才回穆府,两兄弟洗漱换衣服后赶紧去上值。
啾啾跑过来告诉穆夫人,“小姐她刚才进宫去了。”
“让她去吧,前一天说剥官下放,第二天就是斩首示众,任何人心里也想不明白。”
珩清宫
郗晅知道穆木要来,一早就等着了。
“木木,你现在应该觉得朕冷血无情吧?”
穆木面无波澜,“不,主上公正执法,铁面无私,亲自捍卫律法尊严。”
她的每一句赞美都透着她的愤怒,容师弟是有过错,但是罪不至死,何况前一天才透出削职下放的处理结果,第二天就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下旨处死,以儆效尤,刑期就定在六月初一,这其中反转,仓促连上诉的机会都没有。
容师弟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她如何不气!
“朕有点伤心啊,”郗晅站起来,走到穆木面前,“朕以为你会问朕有什么苦衷呢?一来就给朕扣上了无情的帽子,叫朕百口莫辩,如何不伤心。”
穆木意识到自己冲动了,想解释时,手中多了一份书信。
“太上皇来信,初犯者杀无赦,以儆效尤,卫我君权。”
郗晅说这话时,心里波涛翻滚,收到信时,他就知道他会寒了周围好友的心,如今面对木木的指责,果然是真的难受。
“为什么?”
穆木拿着书信,就是为了震慑后人,所以就要把如此年轻的生命推上断头台?
这是什么道理?死刑是大夏最严厉的惩罚,判刑之前都会仔细考量,反复斟酌,太上皇远在凌江,对事情一知半解,一封书信就可以结束人的性命?
郗晅把手放在穆木肩上,看着她的眼睛,“木木,太上皇说的,做的,不一定是对的。”
穆木心微微颤抖,总觉得他这句话别有深意。
“别哭了,快回去吧,初五的时候,饕餮楼见。”
郗晅说完就进书房了,父皇已经开始针对他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大喜公公把穆木送出了珩清宫。
穆木买了香火纸钱去容家,容姐姐因为这件事情被停职了,什么时候回到秘书省还不知道呢,还好容姐姐和瞿大哥情投意合,也算有个照顾她的人了。
穆木到容家的时候,还没有敲门,门就开了,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从里面出来,指着门里面骂道:“丧门星,晦气。”
回应她的事一根木棍,妇人没来的急躲开,挨了一下,哎呦呦的边叫边走了。
穆木大概知道是什么人了,瞿大哥的姑姑,出了名的泼。
扔棍子的人是穆夫人,她冲出来就看见穆木,那瞿姑姑早就没影子了。
容家大堂全是香灰味儿,穆木没有看见容小三的尸体,只看见一排骨灰罐子,心里莫大的震撼,带着对容师弟的情谊,她郑重的上了香,磕了头。
穆夫人说要请丧仪队,容许谢过穆夫人,她觉得亲人好友前来悼念都够了,没必要让那些外人来敲敲打打,为钱哭丧。
因此,容家安安静静的,没有人知道这家的小公子去世了。
薛丹参熬了药粥出来,几个人的午饭就这样解决了。
吃饭的时候,穆夫人问容许有什么打算,要不做她干女儿?
穆木汗颜,娘亲果然什么时候都不忘挖墙脚。
容许又谢过穆夫人,她知道穆夫人对她很好,比亲娘都好,可以她的弟弟毕竟是因为犯法而死,穆家家世清白,她怎能去玷污?
“那容姐姐和瞿大哥的婚事……”
穆木提起这件事情,薛丹参和穆夫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刚才那瞿家姑子就是来闹这件事的,说得可难听了,想来就是是瞿夫人的意思。
穆夫人和瞿夫人不对盘,一点也不手软的将人打出去。
薛丹参本来要放手了,可以见了瞿家人的嘴脸之后,他如何放得下心。
所以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等着容许给个答案。
容许搅拌着药粥,笑着,“你这小姑娘,如今也学会八卦了。小三离开的突然,婚事要延后了。”
薛丹参和穆夫人都很失望。
“我嫁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娘,他娘如何,我管不着。”
小三,让她幸福,那她一定会幸福的。
穆木和穆夫人,薛丹参离开容家的时候,瞿九白来了,他知道了今天的事情,赶来和容许道歉。
六月初五这日,穆木准时出现在饕餮楼,饕餮楼的伙计居然认识她,把人带到后门,那一辆马车等着,想也不用想,里面的人是郗晅。
多亏了薛丹参的药,郗晅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在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和以前一样骑马了。
郗晅没有说要带她去哪里,穆木也不问,反正人总不会丢的。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停下来的时候轮子磕到了石头,穆木差点扑倒郗晅怀里,郗晅笑着抱住她,若不是伤口好没有完全好,他一定要抱着木木下马车,来一个闪亮的登场,然后无情的嘲笑一帮单身狗。
主上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前来迎接的人满脸的胡子,十分的壮实,但笑得却又是那么憨厚,还有几分熟悉感,叫人放下戒备心来。
郗晅现在不能抱木木,但是可以拉拉小手什么的,然而穆木就是不让他拉,偏偏郗晅就是要拉,两个人像小朋友一样你来我往,胡子叔笑得满面红光,看来暗卫甲他们没有说错,两个人真是可爱。
通过郗晅的话,穆木才知道原来这是颍川最大的路路通镖局。
穆木:给镖局取个这么可爱的名字,真的没有问题吗?
颍川最大自然就是全国最大了。
穆木惊讶一把,主上居然还干这种事情?
“这就是当年的听雨山庄,我救了你之后,把你放在那里,你这小姑娘死活不肯呆,若是你呆在那里,现在说不定是个女镖头。”
郗晅想着女镖头形象的穆木,威风凛凛,大杀四方,一个眼神吓退对方。
还是算了,现在他在木木面前都很没有话语权了,若她真是个女镖头,那他岂不是连床上都没有话语权了。
穆木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觉得胡子叔眼熟,原来他就是当年那个气宇轩昂的大内高手,这……
回头瞅了一眼笑的憨厚的胡子叔,这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
郗晅带着穆木进了屋子,屋子的软榻下面推开是一条地道。
穆木现在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地道通向城外的一处废屋,既然是废屋,那不可避免的有很多灰尘,蜘蛛网。
穆木从地道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矜贵的郗晅头上挂满了蜘蛛网,滑稽又搞笑。
“你这丫头,没良心。”
郗晅敲了一下穆木的脑门,“早知道让你先出来。”
“主上这样子做,可是会注孤生的哦。”
穆木僵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激动又害怕的望向郗晅,郗晅让她自己看。
从废屋外面走进了一个人,拱手行礼,又叫了声“穆师姐”。
他真的是容小三。
活生生的容小三。
郗晅摸摸穆木脑袋,“朕岂是那般无情之人?这些日子,没少骂朕吧?”
穆木摇头,就算骂了也绝对不承认。
容小三现在不是容小三了,他现在是郗晅手下的一个情报员,今日便要启程离开颍川了。
有主上亲自相送,他也算是最有底气的情报员了。
容小三戴上人皮面具,骑马远去,从此他再不能回颍川了。
“容家的债务已清,容许有了归宿,他在颍川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郗晅受不了穆木在自己身边满心都是别的男子,就算是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也不行。
穆木听这话,真的不为容小三感到难过了,但是注意力依然不在郗晅身上,她懵懵的问:“所以,容师弟写书,推男团,联合贵妃阁只是为了还债?”
“这就是容家的故事了,容家老二是因为赌博死的,容家父母在筹钱的路上意外身亡,债务就压在了容许身上,她知道自己经不了商,所以走了仕途,可是每月的俸禄有哪里够呢?所以容小三就走歪了,他完全可以辞官去安心的写书,可是脱离了官场就没有吸引普通人的材料了。最近容许和瞿九白的婚事将定,容小三觉得不能让自己的姐姐身无分文的嫁进瞿家,所以搞了个什么见面会,谁知道掉马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如此,穆木还在思索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声笑,郗晅正看着她,笑得嘚瑟。
“是不是发现朕无所不能?”
他说话的时候张开了怀抱,完全没有把这段木木对他的冷漠放在心上。
与其说是心大,还不如说就是喜欢你。
穆木站在原地,阳光照在她身上,很暖,可是穆木此刻很冷,她没有忘了自己的父母,她甚至辞呈都写好了。
郗晅见她这样,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穆木不明所以的结果,在郗晅的示意下打开,取出里面的纸展开,文末的署名一下子击中她的心,记忆的闸门被打开。
这这这……
穆木的手都在颤抖,不敢相信的看向郗晅,郗晅嘴角噙着笑,点点头。
“这就是你爹当年写的文章,当时朕十二岁,太上皇把朕叫去,严厉的教育了朕,告诉朕这种思想要坚决打击,这种行为坚决不能有,可是朕留下了原文。朕与太上皇不一样,他高高在上,是没有办法从死板的奏折里面了解到天下大势的。”
“朕觉得你父亲没有说错,时代在变化,历史的机遇就在眼前,生产力发展下必然催生新的阶级,一场变革是少不了的,与其等着新的阶级摧毁皇权,不如自上而下自发的去变动,将资本力量掌控在国家手里。”
“如今大夏严刑律法,从文化思想,政治,经济方面都是相当的保守,抑制住了新的力量,机遇是不可多得的,自己抓不住难道等别人抓住打过来吗?”
穆木又一次从郗晅的身上看到了真正的盛世,他激昂的说着自己的宏图时,整个人都在发光,足以让任何女子沉沦。
“不要因为你的父亲被扣上反党的帽子就远离朕,朕说过,太上皇有些时候说的,做的,都是错的。”
郗晅握住穆木的手臂,真诚的看着她。
“你的母亲商户出身也没错,朕自己就在让手下的人从事商业活动,不然你以为地方上的私人书院是谁在出资?以前的思想早就旧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穆木要哭了,自己好像被扒了个干净。
“朕说过,等朕查清楚了,再找你算账。”
郗晅捏捏穆木的鼻子,惹得穆木张嘴咬他,但穆木咬到的不是不是郗晅的手,而是他柔软的唇。
知道自己被算计了,穆木气愤的拍打郗晅,郗晅捉住她的手,反客为主,仔仔细细的品尝了一道自己日思夜想的甜品。
不远处小树林里的胡子叔默默蹲下,光天化日之下,主上真威猛。
穆木被亲了之后,把头埋在郗晅胸膛里,这人真是坏死了,坏透了。
郗晅笑得像偷了腥的猫,他手指勾着木木头发,问道:“这次可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郗晅明显在那次她说“因为不是对的人,这里没有加速的感觉”的仇。可穆木就不说他想听到的回答。
“没有。”
“那你听听朕,可有心跳加速?”
穆木就把头埋在郗晅的怀里,他一说,她真的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和自己心跳同步,一下一下,越来越快。
“主上,容姐姐会认出被砍头的人不是容师弟吗?”
“你说呢?”
小剧场
前景提示:这是现代社会,某日穆木打开QQ,发现郗晅换了一个很可爱的可达鸭头像,黄黄的可达鸭在一排消息栏里特别注目,又萌又蠢,让人忍不住点进去和他聊天。下面是聊天记录:
木木:晅晅我宣你
木木:阿晅阿晅,你头像不要换回去了,我觉得好可爱。
木木:我打开QQ就这个最醒目,然后就有聊天的冲动。
可达鸭:哈哈哈哈,还有这种操作?
木木:不要换了,这个好可爱鸭,真的敲可爱鸭
可达鸭:相比可爱,我更爱性感,,毕竟我要搞颜色
木木:可是你这个头像既可爱又颜色呢。
可达鸭:毕生,你发现了盲点
可达鸭:17”
木木:你下次再给我发语音,我顺着网线爬过来打你啊
可达鸭:我是说,木木最可爱了
木木:我听了的,我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但我的身体是诚实的呀
可达鸭:我嘴上身体都诚实
木木:好像听见了启动引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