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宣看着火曦,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火曦心头掠过一阵难言的悲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火曦便回了朱雀国,朱雀国上下找她找得几欲发疯,连国王都只是望着她,有些悲郁地滚动着喉头,终于还是一句重话也没忍得住说。
“父皇,其实我之前去中原,已有意中人了,不过当时心头羞怯,才没和父皇提起。”火曦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只留下满脸的麻木,“我要和太子成婚。”
……
相比于满城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太子宫中此时却是一片通红的喜色,因着皇上还在昏迷之中,即便是大喜之日也不敢过于铺张,火曦看着身侧的太子,脑海中又浮现出沈淮宣的面容。
她无法拒绝他,即便是沈淮宣亲口说出让她嫁给太子这句话。
纵然心痛得如同刀剜,火曦仍旧是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点了点头。
太子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前些日子在宴席上见到令他念念不忘的美人,现在却突然要嫁给自己,他自然是欢喜不已的,一口应承下来。
舒妃纵然心有不甘,也在宋秉含笑着说“也好给皇上冲冲喜”的话里闭了嘴,指甲在掌心掐下一排深浅的月牙,站在她身侧的宋立更是险些直接冲出去质问火曦,却被火曦冷冷睨了一眼,竟然直接呆在原地。
不管怎么说,婚礼好歹是平静地过去了,过于平静,平静得有些异乎寻常。
“美人,我来了!”
宋行喝得醉醺醺,嘻嘻笑着凑到了床前,穿着一袭火红嫁衣的火曦静静等着他掀开头上的红色方布,眼看着宋行就要亲下来,却在距离火曦只剩一寸距离时蓦然停住。
火曦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瞳孔逐渐涣散,临死时还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目光才慢慢下落到了自己的胸口。她白皙柔弱的小手里拿着一柄锋利的匕首,此时已经插进了宋行的心窝。
血,是她见过的温热大片的血,顺着刀刃汩汩流淌而出,贪婪地舔过她的指缝,掌心都是黏腻的腥气,大片的红落在大片的红上,将她的艳红的嫁衣染成更深的艳红。
“看来是不用我出手了。”
红色的喜帐后传出一个有些清冷的男声,一人缓缓从帐后走出,宋行忍着心口剧痛,挣扎着朝那道声音望去,呼吸几乎要在此刻停止。
那帐后的不是别人,是他的亲弟弟,宋秉。
宋秉完全没了平日一副弱不禁风的病弱样,缓缓走到宋行身畔,看着他胸口依旧在不断溢出的鲜血,声音也变得柔和:
“大哥,这是我们最后一面了。”
“为……什么。”
宋行难以置信,他想不出一个要让宋秉不惜杀掉自己的理由,即便他那样昏庸无能,即便他被世间所诟病,也从来没有对宋秉怀有过一丝恶意。
母亲撒手人世后,他最为亲赖的,便只有这个病弱的弟弟。
“我也不想的,大哥。”宋秉喃喃自语,冰凉的指尖落在宋行的额间,宋行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痛楚,“我也不想,但我既要登上皇位,就只能除掉你,除掉三弟。”
“我从未这样渴求过那件东西……小时我生了一场重病,病得快要死,我原本以为我对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从一开始就接受了我在这世上停留短暂的事实,可我还是那样恐惧。”
宋秉像是入了魔一般,不顾宋行还能不能听见他说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是那样渴望活下去。幸亏我碰上了老师,老师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仙的境界,为我化解病根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我不满足,我想要一直活下去,只有登上皇位,只有长生,才能让我摆脱纠缠着我夜夜不得安眠的噩梦。”
“大哥,不要怪我。”
宋秉落下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不知识在叹息自己的命运,还是在叹息宋行。宋行眼中的光亮慢慢熄灭下去,最后涣散成一团灰败,他已经彻底断了气,再无声息。
“处理一下。”宋秉收回手指,看着一旁魂魄具散,只能倚着墙大口喘气的火曦,刚才的迷惘已经尽数消失不见,声线冷漠,“接下来的事,你知道要怎么做吧?”
远嫁中原的新婚当夜,就将丈夫杀了。
这样的罪名惊世骇俗,宫中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火曦,但碍于她身份特殊,眼下已与西域有了战火纷争,无人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多给自己招揽一个强硬的敌手。
火曦垂着头,左右臂被绑缚太久,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侍卫粗暴地将她押上前来,径直扔在众人面前,任凭她重重摔在地面,双膝疼痛不已。
“曦儿!你为什么——”站在火曦对面,心痛得几欲昏过去的老人,是她的父亲,整个朱雀国势力最为强盛的男人,从小将她捧在心尖宠爱长大的帝王,此刻却落下泪来,“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啊!”
火曦不敢抬眸,只是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还能如何?杀人偿命,这是我中原的律法!”
舒妃从一旁站出来,看着火曦,眼中掠过的不知是嫉妒还是快意,火曦犯下这样的罪行,已经不可能嫁给自己的儿子,她当然不会手软!
想到这里,舒妃甚至有些庆幸,如果是她的宋立娶了这个相貌美艳的女人,现在躺在棺木中的,兴许就说不准是谁了。
宋秉淡笑着抬眸,打量朱雀国王听闻这句话的反应,后者只是沉痛着脸,看着火曦,不发一言。
他纵然千般万般不愿女儿落得这样的下场,但他身为一国之君,中原的律法铁条赫赫,他根本无权不语。
不过,若是中原人真打算这么处死火曦,也就不回这样大费周折地让他到中原了。
场面一时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打破气氛。
“我不赞成!”宋秉忽然出声,在安静一片的殿内很是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宋秉汇聚而来,有些惊诧,“我以为,此事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哦?”朱雀国王眯了眯眼,精细地打量了这个病弱的皇子,他先前听过些关于中原皇室的传言,相想必这就是那位二皇子。“有什么办法,不如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