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开始师秦川说出魏修阑的名字，陆宁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听清发生的事之后，更是万般恐慌着，害怕沈淮宣会因为魏修阑而来恳求自己。
终究是没有逃过啊。陆宁在心底幽幽叹息了一声。
“要是我说不呢？”
不知为何，一项是对沈淮宣百依百顺的陆宁，此时却不愿意就这样轻易让步。
既然师秦川都说了连自己的力量也很难改变，那样庞大的法力，他陆宁若是硬生生从体内抽出来也绝非什么容易的事，更何况是为了和沈淮宣有些莫名暧昧的魏修阑，那个当着他的面称呼他为妖类的魏修阑。
他可以对苍生心怀怜悯，甚至可以浪费法力救助商队里受了轻伤的士兵，可以在途中数次耗尽法力而陷入沉睡，但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沈淮宣。
完成沈淮宣的希望，他就开心。
他没有那么大的善心去毫不犹豫的挥霍。
场面沉默了片刻，师秦川踌躇着是否要再说些什么，但是沈淮宣垂下了头，默默走出了房间，不在言语。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当着陆宁的面，说出什么严厉的话，强行要让陆宁去就救魏修阑。
师秦川扭头一看，追了出去，急急忙忙赶在沈淮宣身后，压低了声音：
“沈大人，这件事情可拖不得！那法阵会逐渐吸干魏大人的力量，要是再耽搁上几个时辰，魏大人怕就会精力耗尽而亡，到时候人一旦死了，就是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沈淮宣脚步一震，脸上写满了痛苦和彷徨，他该怎么办？
一边是对着陆宁的开口艰难和于心不忍，一边是危在旦夕的魏修阑的性命，两端撕扯着沈淮宣，他站在危险和晃动的天平中央，往哪边靠近一步，都会迅速坠落。
“我有办法。”师秦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现在唯一只能依靠的，就是陆宁的力量，但是他不同意，就只能想点别的办法。”
沈淮宣的目光陡然变得有些危险，语气凌厉了一分：“你是什么意思？”
“沈大人，先别紧张。”师秦川赶紧出言缓和他，“我和陆宁的父亲是旧识，当然不会做什么害他的事，只是现在魏大人性命危在旦夕，恐怕也没办法对陆宁坦诚。”
沈淮宣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沉吟者没有说话，安静等待着师秦川的下文。
“我看事情不如这样，沈大人，想个办法将陆宁骗出来，只要引到我府上，我会好好劝他。”师秦川顿了顿，“要是真看到魏大人就在眼前垂死，以陆宁良善的性格，恐怕也很难见死不救。”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沈淮宣心中已经有所动摇，但是这就意味着他要欺骗陆宁，想起那张天真烂漫的面孔沈淮宣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可那是一条人命，那是魏修阑的性命，就算是事后陆宁记恨自己，那也……应该没事吧。
他们之间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只是一次而已，他也是迫不得已，之后他一定加倍对陆宁好，这件事还有接过去的余地。
沈淮宣内心剧烈挣扎一番，终于下了决定。
“好。”
师秦川见终于答应，也大大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竟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府上等着，也好照看一下魏大人，若是有什么变动，我一定会尽全力克制住。”
沈淮宣沉重的点了点头：
“多谢国师大人。”
“哪里的话。”师秦川拱了拱手，眼中精光闪烁，“沈大人务必动作要快些。”
……
“陆宁。”
沈淮宣送走了师秦川，回到了屋中，挨着陆宁的身旁坐下。
陆宁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他此刻多想开口恳求沈淮宣，如果是为了让他救魏修阑而来，就不必再说了。
沈淮宣见他这副模样，也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摸过他的手背：
“我不勉强你了，这大概也是魏修阑的命数。”
陆宁闻言，目光微动，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沈淮宣，有些不太确定的试探：
“真的？”
沈淮宣只是笑，垂下头去，一下一下的扶着他细腻光洁的手背：
“抱歉，勉强你做了不愿意的事。今日接下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不如带你出去玩。”
陆宁的目光一下便惊喜起来，绽开一个灿烂的笑，有些可爱的尖锐虎牙从红唇底下探出头来：
“去哪里？”
他越是毫不犹豫地信任自己，越是这样开心和展露笑颜，沈淮宣心底那份负罪感就越来越沉重，压的自己几乎喘不过气。
“去……一个朋友府上，然后带你去集市看看，都来到京城这么久了，给你买点特色的小吃，如何？”
陆宁忙不迭的点头，一双漆黑的大眼里光芒流转，转瞬之间就将刚才不愉快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沈淮宣伸手，宽厚温热的掌心落在他柔软的法定上，摩挲了两下才落下来，眼光中带着些落寞和愧疚。
对不起，但他真的……毫无办法了。
若是沈淮宣自己能够有运用自如的法力，即便是抽干他自己的性命，他又愿意豁出去救魏修阑。
若不是魏修阑，他早就死在了那帮想要陷害父亲的奸臣手下，不会遇见陆宁，也不会有往后这段还算得上光彩明亮的人生光景。
这条性命本就是魏修阑抢来给他的，现在还回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陆宁去哪里会知道沈淮宣心里这些弯弯绕绕，满心期待着和沈淮宣一同出门，先前他从沈淮宣的零碎言语中得知，他们就要返回北疆，沈淮宣要去那里平定战乱。
之后他们便会回江南定居，那个四季如春，水量充沛的地方，温暖而潮湿，气候适宜，的确很适合在那里慢腾腾又悠闲的了结终生。
沈淮宣对于未来的简单规划中，有他的存在，这样陆宁惊喜不已。
没有耽搁多久，两人便出了门，陆宁兴致盎然，路上拉着沈淮宣喋喋不休不管看见什么，觉得有些新奇的玩意都要问上两句，沈淮宣也没有一点不耐烦。
看着陆宁还丝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单纯模样，沈淮宣很难想象他在知道真相破裂之后，那长脸上该会是怎样失望和难过的神情。
随意的弯绕了几圈，沈淮宣终于是带着陆宁来到了师秦川府中，烫金牌匾早已被有心的摘下，陆宁没有一丝怀疑，上前推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