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他和李叔打斗,就是十个自己来了,李叔也能一个一个都劈开。
“既然如此,那晚辈便先行告退。”
张不凡虽然心有不甘,但自知之明尚在,不会真的傻到还心存侥幸觉得自己能在李叔的剑下杀沈淮宣,既然局势已定,那他不如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日后等李叔离开,再找机会杀了沈淮宣不迟。
只不过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张不凡多少有些不甘心,若是之后碰上陆宁醒着,自己恐怕就很难得手。
等到张不凡走后,李叔面对沈淮宣时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消退,眼神有些忧虑,重重叹了口气。
“你呀……”
后半句话是什么,李叔没有继续说下去,沈淮宣也不会知道。
只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不像是看一个小辈,有些怀念而深远,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许久。
李叔将手覆盖在那绿色牢笼之上,从掌心流溢出一点光彩,那绿色牢笼接触到这流光,既然渐渐退化萎缩,退到了沈淮宣的身下。
眼看着沈淮宣就要掉下冰湖,李叔扯着他的衣角,奋力朝着旁边一甩,沈淮宣摔在边缘的地面,李叔也借力落在了另一处。
“咳咳。”沈淮宣咳嗽了两声,将李叔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前辈为什么要救我?”
沈淮宣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张不凡和眼前的李殊是认识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却还是选择救了和他相干不多的自己。
“我……欠你一个人情。”
李叔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微笑着咽了下去,吐出这样一个单薄的理由。沈淮宣有些迟疑,心道他多半说的是在沙漠中自己给他水粮这件事。
“沈头领!”
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沈淮宣回头一看,无名惊慌失措的从洞口里探出头来,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一刹那,大大松了一口气。
无名在这极北之地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一点其他生物的气息,极度的严寒和冰冻,让所有陆地生物了无声息,破开厚重的冰层,才终于见到水面中几条游鱼的阴影。
无名于是捕到了好几条鲜活的鱼,一排整整齐齐的穿刺在长剑上,一手拿着一串鱼,站在洞口一脸焦急和茫然,模样颇有些滑稽。
见沈淮宣在这边,无名看了看身边,踩着陡峭的冰岩一点一点跳下洞口,落在了冰湖边缘,慢慢朝着沈淮宣走过去:
“沈头领,这位是……”
沈淮宣看了一眼李叔,又转头看了一眼无名,开口:
“我们先回山洞,边吃边慢慢说。”
……
无名将最后的柴火堆积点燃,把那几条新鲜肥美的鱼架在火堆上炙烤,不多时,油脂和肉质的香气就泛滥开来,李叔毫不客气,伸手就拿了一只,开始大口啃咬。
沈淮宣和无名也纷纷动手,直到几条鱼差不多都进了肚子,只有李叔还在低头细细将手中的鱼骨架吃个干净,吸吮着作作作响,无名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实在是很难将面前这个毫无风度、衣衫破烂的枯干老头和沈淮宣口中那个一剑便救下了自己的高手,联系起来。
不过无论怎么说,对方也是救了沈淮宣的人,无名恭恭敬敬拱手行礼:
“多谢前辈。”
李叔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目光状若无意地在无名脸上飘过,撞上对方的视线,就赶紧移开。
无名忽然心头有些莫名奇异的感受,面前这个人……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您……先前见过我吗?”
犹豫了一下,无名开口问道。李叔吃着残渣的手明显顿住,沉默了片刻,才嘿嘿一笑:
“兴许吧。”
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无名有些失落,敷衍地点了点头。他原本还在想这个李叔是不是认识自己,兴许能告诉他一些他从前丢失的记忆。
“你觉得,你现在过得如何?”
李叔忽然拍了拍沾上了些油腻的手,满不在乎的就着一旁的雪一擦,随口问道。
无名下意识看向身旁,却发现沈淮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开,坐在陆宁的身旁,久久凝视着那张沉静而美丽的面庞。
李叔是在跟自己说话?
“这样的日子,你觉得过的有意思吗?如何?说来听听。”
李叔笑了笑,那张苍老的面孔里竟然透露出些悲怆的意味。无名眨了眨眼睛,不知怎么,他此时看着面前这位老人,心中也莫名有些酸了。
“还不错,跟着沈头领,能见到很多从前未见过的东西。”无名露出一点笑容,“还算开心。”
“这样。”李叔看着他的笑脸,一恍然,垂下头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无名一怔,对方就已经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扭头向着沈淮宣道:
“好了,我也该走了,还有些事情要办,不宜在这里久留。”
沈淮宣抬起眼睛,跟着过来:
“前辈慢些。”
无名站在那里,任由洞口涌进的寒风,将他的脸颊拍打得刺痛冰凉,他像是一时之间丢弃了所有的感官,目光中只剩下那个渐渐远去的苍老背影。
记忆里所剩不多的残破片段和眼前这幕景象重新融合,好像有什么声音,被风卷着,送到耳畔。
“如果是不杀了他……你就会被他杀死。”
“千百年来都是这样,都是一个结局,这是逃不脱的命数。”
他听见一个声音这么说,忽然抑制不住,恐惧得浑身颤抖。
另一个声音却坚定地响了起来:
“不行,我做不出这样的事!”
两个人虚幻的影像在眼前重叠,后说话的那人抛下长剑,冲出门,坐在满天的风雪之中几乎要凝固成一根冰柱。
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就一点也看不见了。
刚才说话的那两个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他听着这样的场景,心里今年会这样痛?
无名伸出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流泪,滚烫的眼泪,从眼眶划到下巴,便早已被风雪吹散,冻成了冰粒。
冰雪之中已经见不到李叔的身影,无名无端觉得有些寂寞,转身走回了洞中。
“我们回去吧。”沈淮宣的目光久久在陆宁身上停留,“寒冰镜我已经看过了,等陆宁醒过来,和商队会合,我打算返回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