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忽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裙上沾着的黄土,翩翩在篝火旁转了个圈。
火光将她的半边脸镀上一层陈旧的金光,衬着她的五官秀气精巧,柔软的手臂时而是高扬的天鹅,时而虚实地笼住整个她,她的身影逐渐浓缩成一只飞舞的蝶,散开一缕的青丝和颤抖的眼,我见犹怜。
直到锦娘缓缓停下脚步,朝着众人露出羞怯的笑,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叫好,她登时通红了脸,赶紧下去坐在了角落里。
有了锦娘这一舞带动了气氛,女人们也都不甘示弱,更有几个胆大的,直接邀了商队中人一同,后者见沈淮宣默许不反对,也就大大方方拉了姑娘的手。
“这几个家伙,见了女人,怕是就要走不动道了!”
鹄伏阿坐在沈淮宣身边,看着这些人,不满地说了几句。沈淮宣将陆宁暂时安置在了桃今家中,他还在沉睡,带来篝火晚宴也有诸多不便。
“欸,对了,怎么你们村子里全是女人,没有见到一个男的?”鹄伏阿转过头,看向锦娘,他本就喜欢扯着嗓子说话,这一声更是所有人都听见了,“你们的丈夫去哪了?”
这也是众人原本就有的疑虑,只是没有鹄伏阿这样没眼力见地直接问出来,此时都默不作声,气氛骤然有些紧张。
沈淮宣面上毫无波澜,抚弄着剑柄上浮雕的花纹,目光落在篝火里,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心下暗暗责怪鹄伏阿未免也太不会看场合,这情况的确有些怪异,但所有人都默契地不提起。
“闹了这么久,大家也饿了吧?我再去拿些吃的来。”
锦娘脸上有些尴尬,起身准备朝着做食物的小火堆走去,却被鹄伏阿拉住了衣角,后者的眼睛单纯地看向她。
“你们为什么都不回答我的问题啊?啊,难不成你们都还没有婚嫁?我看这个村子里并没有小孩,又或者,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不成?”
锦娘身子轻颤,却是抿紧了唇,一句话也没说,女人们也都纷纷垂下了眼睛,将调情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或是地面上。
“鹄伏阿,不要再问了。”
沈淮宣轻咳了一声,雨鞋看不下去,出言阻止。
“啊?为什么?”鹄伏阿这才转回头,见商队众人都用恐怖的目光盯着自己,脊背有些发毛,讪讪笑了一声,“不问了,不问了。”
“小弟弟,真是不会说话。”
桃今的声音忽然响起,她的臂弯里捧着一坛清亮的酒,酒香醇厚绵长,刚打开黄泥封住的罐口就飘散了开来,桃今笑吟吟地将酒倒进瓦碗中,分给众人,才拍了拍衣衫,紧挨着沈淮宣另一侧坐下。
沈淮宣眉头一皱,感觉到女人柔软的身体若有若无地触碰着自己,当即往鹄伏阿的方向挪了挪。
“沈大哥,你怎么挤我啊?”
鹄伏阿不明所以,嘴里还嚼着刚才锦娘递过来的烤肉,含混不清地埋怨了一句,沈淮宣的动作一顿,顿时有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子如何看气氛说话的冲动。
“有人坐过来了,让点位置。”
沈淮宣淡淡道,鹄伏阿扭头一看,果然看见了桃今,立即又挪开了些空位“让”出来,沈淮宣便也配合地挤过来些。
但桃今可没有鹄伏阿那么好糊弄,目光怀疑地在沈淮宣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笑着凑了过去。
怎么可能会有男人拒绝她,今天沈淮宣看向自己的时候她可是注意分明,明显他也注意到了自己的美貌。
“沈头领,来,我敬你一碗酒。”
说着便倒了酒,沈淮宣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反倒将脸转向了鹄伏阿。
“不用,我不胜酒力,还是不喝。”
鹄伏阿正吃着肉,沈淮宣突然靠近了自己,又听见这样话,顿时好事地看了看桃今有些僵硬的笑脸,又看了看沈淮宣的冷淡,忽然笑出了声,转头对着桃今说道:
“姐姐,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们沈头领啊,已经有心上人了,就是——”
鹄伏阿这话还没说完,沈淮宣就已经抬起他的手,用肉塞住了鹄伏阿的嘴,瞥他一眼:
“吃你的,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桃今的手顿了顿,眼中浮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难怪沈淮宣一开始这样油盐不进。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实在不行,她就拿出那个办法。想到这里,桃今的脸上浮出稳操胜券的笑意,清了清喉咙,拔高了声线,
“沈头领,你用汤代酒也可以,只是一碗水都不愿意和我喝,别让我太丢了脸面呀。”
桃今的这句话,商队许多人都听到了,顿时纷纷将羡慕的目光投向了沈淮宣,沈头领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自然是高大的,配桃今这样的绝品美人,他们也并不会觉得不合适。
“是啊,沈头领,桃姑娘都主动邀请你了。”毕罗也朝着沈淮宣挥了挥手,“我们还要在人家家里借宿呢,一碗酒而已。”
沈淮宣依旧是连眼睛都没抬:“你觉得不妥,那你就替我喝。”
毕罗一下愣住,看了看沈淮宣没有半点表情的脸,又看了看依旧端着一碗酒笑意逐渐冷下去的桃今:
“喝就喝!桃姑娘,我们这沈头领,是个不解风情的,你别往心里去,我给你赔罪!”
谁知桃今却往后缩了缩,并不搭理毕罗,依旧执着地看着沈淮宣。
“行,人家姑娘不愿意和我喝呢,沈头领!”
毕罗吃了瘪,周围响起稀稀落落的笑声,他就在这片笑声中有些懊恼地坐了下来,不过也不怪罪,桃今若是心高气傲些,似乎也正常不过。
沈淮宣被他这副样子逗得轻笑一声,也实在是觉得桃今聒噪,干脆地举起酒碗,随意地和她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将碗倒扣在身侧。
桃今见沈淮宣喝下,心中暗喜,却不知沈淮宣只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小口,其余的就趁着夜色全都倒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桃今看沈淮宣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主动站起身来,“诸位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桃今自然而然地将已经半睡过去的沈淮宣扶起,这当然是因着她在沈淮宣的酒水里掺了些蒙汗药的缘故,沈淮宣也就任由她拖着。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