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宁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沈淮宣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醒来,昨夜的那男人也已经睁开了眼睛,两人无声地对望。沈淮宣察觉到陆宁的动静,转过了目光,看见他眼中流露出一点温和的笑意。
“你们……是谁?”
那个男人看看沈淮宣,又看了看陆宁,嗓音嘶哑干涩,像金属从粗糙的木头上擦过。
“你又是谁?”
沈淮宣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皱起眉,反问了男人一句。
“我……我不记得了。”那个男人似乎认真思考了一瞬,眉目间有着明显的失落,“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叫什么名字?又是为什么在这个地方?”
沈淮宣和陆宁对望了一眼,彼此都对男人的话半信半疑,他伤到的不过是身体,记忆又怎么会丧失?难不成桃今也对他的脑袋动了什么手脚?
“那你就好好想想,你什么也不说,又怎么指望我们要告诉你?”
沈淮宣对这个陌生人还是有些警惕,即便他是自己亲手救下的,此时也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人。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男人抱着脑袋,神色隐隐开始有些发狂,无端暴躁的火焰在他的眸中狂跳,青筋暴起,“一点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陆宁的脸色微微变了,在男人陷入暴走之前,及时阻拦了他:
“要真是想不起就算了,我们便叫你无名,如何?”
无名原本紧紧按着脑袋的手缓缓松开,抬眸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陆宁,半晌才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这个名字。
沈淮宣瞟了瞟陆宁,没说什么,轻轻咳嗽了一声,将无名的注意力拉回来,不急不徐再开口:
“我们是路过的商队,在这村庄庄驻扎一晚。偶然撞见你被一只猫妖抓了起来鞭打虐待,就顺手将你救了。”沈淮宣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你并无性命大碍,现今也已苏醒,那我们便就此别过。”
这没两句话,沈淮宣就要赶人走,无名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心性又无退化,自然是听得懂沈淮宣的弦外之音的,神色有些黯然。
沈淮宣耐心等着,谁知无名非但没有起身离开,却忽然仰起头对他说道:
“你们是什么商队,能否带上我同行?我现在什么也不记得,哪也去不了,想着能不能……”
“不行。”
沈淮宣断然拒绝,这无名与他们毫无关系,能够顺手搭救就已经是他一时心念而已,商队岂能是谁说进就能进的。何况这个无名声称自己失忆,他们对无名的底细全盘不知,若是这人没安什么好心,岂不是放狼入羊圈。
“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无名一急,“我实话说了吧,我见到你,就有些特别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在遥远的地方呼唤,有种隐约的东西在触动。”
沈淮宣微微皱眉,无名口中所说的这种感应,他似乎也有些熟悉,于是安静的等着他的下文,没有出声打断
“我觉得跟着你们,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无名继续说了下去,“我好像有些印象,之所以来到这个地方,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路过,但现在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沈淮宣深嗅一口气,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无名被这样的视线看得有些慌乱,下意识就想躲开沈淮宣的目光,就听到后者冷冷丢下一句:
“我知道了,不过我等也没有帮的必要,阁下还是自行想办法。”
说完,沈淮宣再也不看无名一眼,转头示意陆宁跟上自己,就信手推开了门走出去。
无名一下愣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忽然一咬牙,也跟着追了上去。
“我可以担保,我绝对不会给二位造成任何麻烦!”无名急急忙忙追在陆宁身后,他身上还带着还未痊愈的伤口,走得快些便浑身传来撕扯的疼痛,即便如此还是咬紧了牙关奋力快步,“这件事真的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得劳烦两位——”
“够了!”
沈淮宣停下脚步,脸上似有些怒容,原本拒绝了他,不想这人却这样惹得心烦!
“阁下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又怎么好意思口口声声说不会给我们造成麻烦?再者,就是让你跟着又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身上可有银票盘缠?”
无名一下便被噎在那里,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身上除了一身破烂的衣衫,哪里还有一文钱?沈淮宣话虽说的直接难堪,却句句在理,令他丝毫反驳不得。
沈淮宣见状,知道无名这是理亏,便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要拂袖离开,却在一刹那之间眉头一跳,一道凌厉的警觉在心头炸开。
“小心!!”
陆宁蓦然瞪大了眼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大喝,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把还闪着寒光的白刃,没入了柔软的血肉躯体之中。
沈淮宣看着忽然扑到自己跟前的无名,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视线缓慢下沉,一把匕首贯穿了无名的小腹,粘稠滚烫的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流出,瞬间便在地面滴落下妖艳的大片,而匕首的另一端,则是一只纤纤玉手。
陆宁怒火暴跳,在桃今闪开之前已经一把死死扣住了她,此时的桃今已经完全没了头一次见时那种既清纯又妖媚的气质,俏丽的脸蒙上一层疯狂而偏执的阴影,一条左臂已经不见,只留下瘆人的血痂和肉瘤,盯着沈淮宣的眼中满是恨意,恨不得下一秒就将他生吞活剥。
她被陆宁生生踩断尾巴,失去了一条手臂,变成现在这副凄惨的模样!这一切都要怪沈淮宣,她要杀了他,饮他的血,吸他的力量!
陆宁的另一只手朝着桃今的后脑勺暴扣而去,指头已经触到了桃今脖颈间地肌肤,下一秒就能轻松扭断她的小命。
桃今知道这一刺没能刺中沈淮宣,自己恐怕是难逃一死,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样,也不躲开陆宁袭来的手,多半有种等死的萧索意味。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把匕首从无名的小腹中抽出了些,又狠狠重新捅了进去!
无名发出一声痛叫,整张脸苍白的毫无血色,额上不断滚落下冷汗,捂着匕首的手指不断颤抖着,下秒就要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