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宣微微眯起了眼睛,周身的杀意一点一点缓慢释放了出来:
“在我看来,天真的是你。”
“没想到啊,沈大人,到了现在,你还以为我是嘴硬呢?”洪王爷的语气不禁有些怜悯了,“到底还是太年轻,见过的世面太少。”
沈淮宣沉默着没有说话,那洪王爷愈发得意,语气也变得了,凉薄森冷,如同鬼魅:
“不过也别着急,只等援军一到,我就送你去投胎,从头再来!”
沈淮宣听了这话,唇角却绽开一个笑,愈发深了起来,这洪王爷一愣,心底是咯噔一下,心道沈淮宣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你笑什么!”
洪王爷有些恼怒地质问,还没等沈淮宣答话呢,从外面就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小厮,惊慌地对着洪王爷大大喊:
“王爷!那援军……将军原本打算派来的援军,都被 不知道从哪来的一伙人给截住了!对方看样子来头还不小,人数也不比我们在国都的驻军少多少!”
“什么?”
洪王爷脸色大变,原本的沉静顷刻之间破灭消弭,先是错愕震怒地看了一眼那通报的小厮,紧接着才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一般,转向了沈淮宣:
“你究竟是什么人?”
要知道他带来的人可是和这宫中的禁卫军打得不相上下,最后也就多出来这些人,他早已暗暗支配了留在国都的军骑,只要将皇上死守住,等援军一到,看他还怎么插翅而逃!
谁知在这最关键的一环上,却突然出了这样的差错!
洪王爷只觉得冷汗是一滴一滴从额头渗出,滚进他的衣衫里,看向沈淮宣的眼神阴毒得恨不得将他绞死。
“王爷,你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但应该知晓,中原的将军,是什么姓氏?”
沈淮宣抬眸,噙着那往日惯用的淡笑,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洪王爷猛地倒退了两步,伸手指着他,声音发颤:
“你,你该不会是……”
“不错,是我。”沈淮宣应承下来,忽然转向西洛国君,“我得了陛下的特许,到西洛里助国君夺回兵权,捉拿叛贼!”
洪王爷几乎要说不出话,以往疑惑的一切忽然在这一刻尽有了答案,沈淮宣为何会有那样惊人的身手,他又为何敢让国君不断挑衅激怒自己,和手握军权的自己对抗。
原来沈淮宣自己,竟就是那个威震四方的中原开国将军,沈徽的儿子!
“不对!可你这些时日一直都在宫中,怎么可能从中原带来军队?”洪王爷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恨声大叫,“这么多的人马,若是进入国都,我不会没有半点消息!”
这回轮到沈淮宣怜悯地看着他了,沈淮宣手执长剑,一步步逼近洪王爷,他每每靠近一步,洪王爷就往后畏惧地退一步。
“这就不用洪王爷担心了,即便我是扯谎,又如何?你方才也亲耳听见,你所说的援军,不会来了。”
洪王爷在这一刻才如此贴近地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的恐怖之处,你以为已经将他网罗其中,其实他只不过用小指挑起你暴露了的钓线,轻轻一扯,便让人葬身于他缜密无一孔疏漏的罗网。
他不是变数,而是不可撼动的胜者。
沈淮宣自然不会告诉洪王爷,他不过是让陆宁带着鹄伏阿连夜返回了中原,又拿上了他的信物,虽然不能将大军调来,但抽出足够对付西洛国度驻军的人手,还是绰绰有余。
鹄伏阿直接用戒指将那些人尽数装了进去,陆宁神行两地,所花费也不过十数个时辰的光景,这期间只要稍注意隐蔽,自然不会有人能发现任何端倪。
这也是为何这两日陆宁和鹄伏阿不在他身边的缘故。
“算你狠!”
洪王爷恶狠狠丢下一句话,眼中却是精光闪烁,心底不由得庆幸他在来宫中之前多了个心眼,早让片影混入宫中,现在多半应该在外面那些混乱的人群之中,只要自己给个信号,以片影的功夫,护着自己逃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出来吧!”
洪王爷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话音落下,身后却依旧是一片混战和吵嚷,没有任何人凌空跳出,混乱得有些寂静。
“片影!出来!”
洪王爷一下慌了,连续叫了两声,视线往身后的十几人和不远处厮杀的人群匆匆扫了一眼,没有发现片影的踪影,心猛地一沉。
这小子怎么在这种时候不见了踪影?
沈淮宣的目光则是在洪王爷喊出片影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微微一缩,马上联想到了那个晚上趴在他们宅院后面,被陆宁击中的男人。
看来果然是洪王爷捣的鬼。这让沈淮宣倒是稍稍放心了些,不是盯着龙鳞的。
不过那人身手的确不错,若是那夜和片影打斗的人是沈淮宣自己,胜负恐怕就不得而知,因此沈淮宣提起了警惕,紧紧盯住洪王爷身边的一丈方圆,不敢贸然而动。
约莫一个时辰之前。
片影任那少年趴在他背上抓紧了他的衣角,凭借着一身过人的轻功,轻盈地跃上墙头,才看见一个下人正从厢房出来,背对着他锁好门,片影无声无息地跳了下去,一手刀便将那人劈晕。
为了保险起见,片影左右看了看无人,便把少年放在一边,青雪一双晶莹剔透的眼望着他,让片影才扬起的长剑有些落不下去。
一只温热而粗粝的手掌覆住了青雪的眼,却被他执拗地推开,看向躺在地上的那人,再看看片影手中的剑,无声地告诉他自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片影看了他片刻,长剑落下,鲜血喷涌,草草将人拖入一旁的树丛中掩埋,片影看着手上的血迹,干脆用那死尸的衣衫抹了抹手。
回头再看青雪,他有些出乎意料地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见片影将目光投向自己,微扬唇角,露出一个极淡却也极美的浅笑。
是了。片影有些莫名落寞地想,他连死亡为何物兴许都不知晓,又怎么会有恐惧与敬畏。
他们若是就站在这里,随时有人可能过来,片影拉着青雪,小心地趴在厢房门口往里听了听声响,里面一片寂静,他这才用剑劈开横在门上的铜锁,领着青雪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