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来到西洛数年以来,头一回在别人手里吃了败仗,片影不敢恋战,刚才那一下他便心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一面撑着痛意爬起身,一面飞速盘络着思绪。
即便是中原,要是有这般强悍的人物,他多少应该是知晓一二的,可沈淮宣这个名字他闻所未闻,那个美丽到近乎妖孽的男人,在他的印象中更是一无所知。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物?
陆宁见一条人影迅速跳下墙头,正要跳出去追,却被沈淮宣一把拉住手腕。
“不用去,我们留在结界里就好。”
沈淮宣语气笃定,陆宁看了他一秒:
“让他逃了,真的没事?那人似乎身手不一般。”
“不用,不清楚对方的底细,还是不要出去冒险。”沈淮宣的话让陆宁心头一热,“我想,这人的来头无非两个,一时龙鳞,或是洪王爷。”
陆宁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摇头:
“应该不是冲着龙鳞来的,我没在他身上感到一丝的法力,既然是凡人,龙鳞对他应该无用。”
沈淮宣点头赞同,那么答案便只剩下了一个,想到洪王爷的手下竟然有这样的改哦手,二人的神色都是微微凝重。
“你打算怎么办?”陆宁抬眼看向沈淮宣,轻声问道,“怎么对付那个老狐狸?”
他并非一无所知,沈淮宣让他配合演出那一场宫中的动乱之前,早就寻了机会暗暗给他咬舌根,陆宁虽然对这些人情争斗不能全盘理解,也能从沈淮宣的详尽解释里懂个三五分。
“虽说我们有绝对的能力,可以直接干掉那个老家伙,但事情远远不会只有那么简单。”沈淮宣顿了顿,坐在案前细细书写描绘,“西洛国君已经受制洪王爷也有不短的时间,连身边的侍卫都受洪王爷操控,他却无法反抗,一为忌惮,二是将实权夺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陆宁看向侃侃而谈的沈淮宣,眼中带着些惊异,连他也不甚知晓沈淮宣时何时得知了这样多的情报,又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谋划下这整张密布的棋网。
甚至连对方所使的诡计,在他的棋局里,也只能吃下一二无关紧要的棋子,他更像是有些讽刺地看着孩童自以为聪明地玩闹。
陆宁恍然发觉,他其实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沈淮宣对自己所有施展过的温柔,说过的话和照顾,会不会也只是他棋局里的一环?因为不可缺少自己的助力,今日游说西洛国君的嘶吼不也将自己的身份揭了出来,还有先前故意将自己暴露于狼口而逼迫自己他动手……
陆宁心下忽然涌起一丝恐惧,沈淮宣对他的反应和情绪了如指掌,可他眼前的这个男人,依旧是一潭看不透彻的深水。
“若是强取豪夺,自然不可能,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老狐狸自己陷路出马脚,国君也不是傻子,自然会抓住机会,先将他手上的实权一步步削弱,之后他死或者不死,就不是我们忧虑的事了。”
沈淮宣说得有些委婉,心头有些怅然,洪王爷这是真“功高震主”,整个西洛的实权虽不能说都在他手中,但也处处受制,这样的光景,连国君都要忌惮他三分,可爹呢?
一片赤诚之心,竟然只换来了一杯毒酒。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一旦走向尾声,国君绝不可能放洪王爷性命,斩草除根是必然的,只是那个突然出现的高手——
却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一个变数,不知中途还会出现些什么变化,只要这张棋网的大体都还维系完整,就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我需要做些什么?”
陆宁才回过神,沈淮宣已经将要说的话尽数说完了。
沈淮宣轻笑:
“这回,你什么也不用做。”
片影跌跌撞撞地逃了,他无法判断那人是否在身后跟着,连王爷府也不敢直接回,硬是在城中绕了许多个圈子,直到确认那人应该没有耐心盯着他这么久,才终于敢回去。
撕开衣衫,胸口处已经浸染了一片鲜血,血流失得并不多,片影的脸色却难看的很。
这伤口的形状不是一般的利器能够苍城的,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大碍,却不知只是皮肉伤的开口笑,底下的血肉却几乎被绞碎成一团模糊,大块的淤血和烂肉堆积着,片影咬了咬牙,掏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将那个伤口切得大了些,硬是将里面损坏的肉糜都挖了出来。
清理完伤口,他一身的气力已经去了十成十,连将匕首收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哐当一声丢在一边,闭着眼睛狠狠喘气,手哆哆嗦嗦地去摸桌面上的金创药,径直往胸口撒了一大片。
“嘶——啊!!”
片影的手指猛地攥紧,青筋暴跳,关节泛白,药性渗入血肉的痛楚让他几欲死去,他有些自嘲地弯起嘴角。
已经有多久没有受过这样严重的伤了?以往充其量也就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手脚,甚至不用多看一眼,他的身体便能在第二天恢复如初。
对方不仅发现了他,早就守在那里,甚至在他完全没看清的情况下给了致命一击——
是故意留了手,没将他杀了?
片影就这么躺了许久,才渐渐恢复了些气力,在胸口层层裹上纱布扎好,试着走了两步,皮肉牵扯时传来有些尖锐的痛意,不过忍耐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
他这副身体,是不是真的变娇弱了?在西洛国有时杀杀人,打听打听消息,对他来说都只是小菜一般,偶尔出师不利,也能砍瓜切菜一般迅速把对方解决掉,只要清理好就不会留下任何麻烦。
太久了,若非这个神秘人物的突然出现,没再吃过失败的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能力在这片小小天地之间无人能够匹敌。
片影回想起数年前,他因为出行人物中违反了禁忌,在教主手下被打得浑身没有一片完好的肌肤,那种抽筋剥皮的痛感他到现在也记得清楚,情况远远比他现在严重得多,她都咬牙停了下来,可是现在他却险些忍受不住。
片影一路扶着慢慢走了出去,先前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洪王爷禀告任务完成,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如此,不过今天,他却要吐出特殊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