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好像一切尽在掌握的，永远不慌不忙但是却像毒蛇一样让人战栗的声音，赫然就是江幻一直想找的人——钱老三！
从钱老三进来开始，江幻被绑在椅背后的手就紧紧捏了起来，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出声。
钱老三缓慢踱步到江幻跟前站定，身边人两盏强灯打在江幻脸上，他却毫无察觉，钱老三嗤笑一声将手伸到跟前绕了绕，虚假的惋惜道：“这是瞎了？”
江幻没有动作，静静的等着他下一步动作，果然。
“看见我给你留的字条了么？”
钱老三在他办公室待的那五分钟内，给他留了张字条。
江幻基本上能猜出他的意思，但是在他没完全了解之前他不想把自己放在一个主动的位置。
他老老实实回答，“看了。”
钱老三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补了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你说的那人不是我，如果我有那种能力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
江幻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钱老三鹰一般的眼睛仿佛快将他看穿了般，半晌才道：“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很好，你带着他到我这儿来，包你们有想不到的荣华富贵。”
“他什么都不会，你太高看他了！”
钱老三见他态度松缓了些心里不由高兴，“你应该比我清楚他能干什么！”
他就知道，从钱老三给他留下那样的字条之后，就一定会再回来找他，准确的说应该是找沈寄夭！
上次在废弃工厂见到了沈寄夭的能力，他肯定会想办法将人纳为己用，如果不能，那就彻底清除掉，以绝后患，不出意外，现在他跟前应该有许多杀伤性的武器，一旦沈寄夭真的来了，便只有两条路等着他。
所以，他绝对不能来！
况且他也联系不上他。
江幻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看样子打算促膝长谈一番，他现在比较好奇刚才那人是谁？狠厉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娇憨。
“上一个来看我的人是谁？”
“嗯？”钱老三不太能跟上他跳跃的思维。
“没有人看你，我们才从……出来，其他人又被你的人抓了，还能有谁来看你？”
他们的人被抓了，所以其实他们的处境不比他好多少。
江幻发自内心的弯了弯嘴角，“你们跑路的时候都不带上他们，是把人当枪使了？这样子谁敢为你卖命？”
钱老三轻笑一声，“江副队，收起你这些小把戏，我跟你直说了吧！我看上了你身边那小子，要么跟我，要么死！但是肯定不会死得很干脆的，之前有一个缉毒的小伙子试图找出点证据，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他轻轻吸了一口烟，将烟圈尽数吐在江幻脸上，看着江幻铁青的脸色道：“挑断手脚筋再放血，再将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
“——别说了！”
“呵呵，江副队这就受不了了？”
江幻牙齿打颤，钱老三说的那人他知道，二十来岁一个矜矜业业的缉毒警察，平时见谁都是笑呵呵的，在临安贩毒最猖狂的时候选择去当一名卧底，从二十多岁当到三十多岁，近十年没有和家人联系，最后功成身退回去的时候连女儿都不认识他了，本以为就算完了，可后来被余留的毒贩暗中报复，被发现的时候遗体甚至只有四十来斤……
那时候江幻刚进市局，见证了他从卧底到光荣回归，再到静静躺在公墓的过程。
或许是想起了当时他妻子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或许是流血过多造成情绪起伏过大，也或许是钱老三以一种谈论天气的语气谈论一位伟大的烈士……
无论哪一种都让江幻恨不得现在将他凌迟。
他头一次感到有些无助，好像在这些黑暗的地方，光明都是寸步难行的。
“那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
那么好，那么一心向善的人啊，他们怎么忍心？
钱老三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如果当时不是我留了一手，你现在也看不到我了！我也没抱怨过什么啊，只是人就是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你说是吗江副队？”
“倒是你，现在还在惋惜别人，你真正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才对！”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将那个人叫来，不然你的下场不会好的！”
江幻耷拉着头，脸颊上两行温热的液体缓缓滑下，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血水。
静默如潮水般涌来将两人淹没，久到钱老三都以为他是不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刚想上前看看情况，江幻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直直望着他的方向，额头上本来凝固的鲜血被水冲下来糊了满脸，极其狰狞。
他咧起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话音刚落，钢质的房顶就传来一声剧烈的哐当声，紧接着钱老三身后砰的一声降落了一个什么。
不等他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了阵阵枪声，乒乒乓乓的打在墙上地上尘土纷飞，那是他带来的人发出的。
头顶上的彩钢瓦破了一个大洞，隐约可见银白的月光。
他们用来审讯的照明强灯倒转了个方向直指声源，一个身形修长一身阴霾的人在飞扬的墙灰尘土背后，在灯光下仿佛是来自地狱最深处嗜血的修罗。
“开枪！开枪！……”
又是一阵疯狂扫射，直到打光一个弹夹才停了下来，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呼出去就猛地顿住了。
光的尽头哪里还有什么人？
一瞬间所有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有钱老三眯起了眼睛，好似一直肥美鲜嫩的猎物自己走进了包围圈，一种狩猎的快感油然而生。
果然，身后传来沈寄夭的声音：“你们是在找我么？”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所有人都端着枪慌忙转身，若不是平时训练有素经历了很多，现在他们早就跑了。
一个肉身能撞穿彩钢瓦，只身躲开子弹的人，还能叫人么？！
头顶上的破洞出传来阵阵乌鸦扑腾的声音，嘶哑的叫声像是催命一样盘旋在每个人的头顶。
沈寄夭将江幻抱在怀里，小心的看了看他的伤口，发现没有伤及性命之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就发现，他看不见了。
沈寄夭颤声道：“你瞎了？！”
江幻：“……是暂时失明。”
江幻无力的被他抱在怀里，甚至都来不及介意是以公主抱的方式，他一个捉妖师，被人类伤害，却被妖救了，这让他多少觉得有些讽刺。
“我不管，你就是瞎了，你都看不见我了！”
江幻没办法跟他解释学术上的问题，只得随口忽悠。
沈寄夭恼得快爆炸了，怎么敢有人公然在他手底下伤人，还是伤得他的人？
他抱着江幻走到那群人跟前，像是在看一群死人，冷冷的道：“是谁？”
是谁伤了他？
钱老三从来不是一个会怕的人，但是在沈寄夭这样强大的气场面前，居然忘记了自己准备的一套让人倒戈的说辞。
“没有人站出来？”沈寄夭声音里充满了遗憾，“那就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