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顾九洲疑惑抬头,问:“这是什么声音?”
赵德四下望了望,摇头道:“陛下,没有声音啊?”
“嗡嗡嗡……”
诺大的御花园里,顾九洲在作画,他还是觉得这一天的夕阳甚美,每一次循环时他画出来的感觉也不同,沈时清这会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看来她是死心了。
又一阵的嗡嗡声后,赵德也听到了。
“陛下,看来御花园有蚊子……”
赵德话音一落,他突然瞪大了双眼,表情惊恐犹如见了鬼。
只见一大群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黄蜂正势如破竹的朝顾九洲这边飞来,赵德立即大喊:“救驾救驾!”
身边的侍卫还未拔刀,一声‘我来了’从天而降,随后电石火光间,等大家再眨眼,高贵的皇帝陛下便被泼了一桶泥水,整个人黑乎乎,泥水从头到脚滴滴答答的流着。
那原本要攻击顾九洲的一大群黄蜂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泥水打落在地,一个个扑哧着翅膀垂死挣扎。
在顾九洲前方,沈时清正把水桶放下,一脸歉然道:“实在是万分抱歉……微臣来晚了些……”
侍卫们和太监们惊的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睛盯着看不出原貌满脸黑泥的皇帝陛下,他正伸出手将脸上的黑泥缓缓拭去,神色平淡,一点没有动怒的迹象。
他擦了好几遍,终于露出了一张嘴和眼睛,道:“爱卿怎么知道今天是黄蜂……”
沈时清哈哈一笑:“哈哈……惭愧惭愧!微臣有做记录的,每二十天一循环,顺序分别是、电闪雷击、狂风怒卷、无端地陷、石砖击面、銮驾自爆、白绫绕颈、饮茶呛嗓、天降刀雨……黄蜂攻击……等!”
沈时清一口气报了一百多个记录在册的不同死法,说的她有些口干舌燥。
顾九洲似乎懂了,皱了皱那凝固在黑泥上的眉,道:“哦!确实,昨日是下了一场刀子雨没错,爱卿真是好记性!”
沈时清被皇帝夸了,面上有些羞涩,连连摆手:“哪里哪里,陛下谬赞了,惭愧惭愧!”
众人:??他们在说什么??
随即想到昨日皇帝浑身被扎满刀子时那恐怖的画面,连忙摇了摇头,压下心头颤栗。
沈时清拍了拍手上的黑泥,把面前的桶踢得老远,砰一声不知滚向何方。
又听顾九洲语气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深吸一口气,道:“只是,反正也避免不了……爱卿何必……还是要泼朕一身泥呢……让朕干干净净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不好么?嗯?”
“呵呵……这个,习惯了,这一百多天每天就是做这同一件事,已经养成习惯,真是惭愧。。”
顾九洲脸上的黑泥已经干了些,他连假笑扯嘴角都做不到了,就在这时候,又一声嗡嗡声响起。
顾九洲无奈摊手:“爱卿你看……若不是朕知道爱卿一片赤诚,朕真的以为爱卿在借机报复呢……”
沈时清连连摆手,边说边一把扑了过去,成功在又一波凭空出现的黄蜂发起攻击前扑倒了顾九洲。
“陛下,没有的事……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好了爱卿,朕非常清楚且明白爱卿对朕的一片忠心,但是,麻烦你不要压到朕的手,被蛰的地方有点疼……”
沈时清顺着视线一看,果然,刚才被黑泥打落的某死里逃生的黄蜂正狠狠地,把它尖尖的剧毒蜂尾扎进顾九洲的手掌中……
“呵呵……”
沈时清尬笑不已,无话可说。
*
在时间循环第N次后,沈时清觉得要换个厚一点的本子,这本已经记不下了。
如今就算是睡觉,她耳边也时常会响起赵德惊恐嘶哑的尖叫……
“来人呐!陛下被横梁砸到啦!!”
“快叫太医!陛下被飞来横箭刺伤啦!”
“护驾护驾!御花园跑出一只大老虎啊!!!”
……
这日,沈时清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带兵又搜了一遍京都,一无所获后进了宫,虽然在时间循环的节点上,做什么都是徒劳,但是好歹,也要做点什么来改变心境不是嘛。
不过在这次循环中,沈时清又一次刷新了对顾九洲的认知,这循环的一百多天中,顾九洲丝毫不浪费时间,不是在批奏折就是在和朝臣开会啊,看书啊,偶尔拉着她练练拳,一点都不会心浮气躁。
她问他不觉得生气愤怒吗?
顾九洲却道:“朕白得了这么多时间,自然要做有意义的事,或造福百姓,或每日读上一本书,而且有爱卿在身边替朕分忧解难,何愁之有?”
所以能坐上皇位的人,哪一个是简单的,瞧这思想觉悟之高,即使每天以死亡结尾,也能如此风度翩翩。
她一面想着一面加快步伐,想得入神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人,噼里啪啦花盆落地声响起。
她揉着摔疼的屁股坐了起来,对面的宫女骂骂咧咧:“没长眼睛啊你!本姑娘的路你也敢……”
一个‘挡’字生生咽下,那宫女看到对方是沈时清,立即忍着痛起身把摔了一地的泥和花草捧进花盆中,神色从嚣张瞬间过渡到慌里慌张。
沈时清一看,这不是常念静身边那个爱给她瞎出主意的宫女红袖么?
前一刻还和她主子一样跋扈,下一颗就跟老鼠见了猫,她觉得怎么说也是她没有看路把人家撞了,连忙去帮她一起收拾撒了一地的泥土。
红袖一看她伸手过来,脸上的神色更是难堪,眼疾手快继续捧泥,见沈时清伸手过来,立即甩开她的手,慌不择路的后退一步,好死不死的把那开得娇艳欲滴的牡丹花根茎踩断。
那红袖一看脚下被踩断的牡丹花,面上又是一脸见了鬼的惊吓模样,手脚并用把那泥和花塞进花盆中,她动作很快,但是沈时清还是看见那前一刻开得花枝招展的牡丹下一刻就萎靡发黑成枯花的模样。
再一眨眼,红袖已经把那牡丹花塞进花盆里,泥土盖在上面,似乎是害怕被主子责骂,只说了句真倒霉,这花是娘娘最爱的品种,这下娘娘又要发飙了……
一路嘀嘀咕咕走远,沈时清这才站起来,看了眼地面上留下的沙砾,脑中不期然就串联到那日在李府看到的,一院子不合季节却开得娇艳欲滴的花。
她没看错,刚才那牡丹花被踩了一脚之后,迅速枯萎,那种形态仿佛已经枯死许久,鲜艳欲滴的模样反倒像是幻觉。
呵呵,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她当时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些开的极度怪异的花呢,当初李府的花草树木全都被烧了,所以,红袖这盆花又是从哪里来的?
看红袖的样子,似乎是刚从宫外回来,那么就是说,这盆花也是从外面带进来的?难不成京都还有许多养花小能手?
等等……
好像,她不止在一个地方见到这些不合时宜却开得极度貌美的花……
电石火光间,她终于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