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青加入嗜血教已有一段日子,该学的武功也已经学得差不多。更重要的是,暗夜看到了书青的改变,她确实已经变得冷漠无情了,也是时候派任务给她了。
听到“任务”二字,书青很兴奋,她迫切地想在暗夜面前证明,暗夜没有信错她。
“之前,少林派一直与我嗜血教作对,上次交战中,更是杀我几百弟子,除了蜀山,少林就是我们最大的障碍。”
“义父要我做什么?”书青问得直截了当,她很清楚,暗夜要的就是不该问的别问,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好。
“杀了少林的住持,了劫方丈。”擒贼先擒王,想要摧毁少林,只要毁了顶梁柱就好,这就是暗夜教主的谋略。
“遵命。”她回得有力而自信。
“去吧,我会派魅手和赤眼协助你。”虽然书青武功已不差,但毕竟是第一次任务,何况对方还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暗夜当然不想让自己辛苦栽培出来的人用了一次就没了。
但书青迟迟不肯走,原来,距离上次谈判也快一个月了,暗夜也是时候把这个月的解药给他了。
暗夜不怀好意地笑了:“解药?我都差点忘了,没想到你记性那么好。”也意识到,书青其实并没有完全放下孤竹,没有忘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不过这不影响他和书青的交易,他越是在意孤竹,自己就越能控制她,这反倒是个好事。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书青冷冷地解释着:“记性好了,才能记住哪个该杀,希望义父能遵守当初的约定。”
“只要你肯听我的,我什么都依你。”暗夜拿出了解药。
蜀山的凉亭内,孤竹吹着箫,享受着这难得的天地灵气,正义之气。
但易枫急匆匆地找来了。
兴奋的孤竹错误地以为,易枫带来的是书青的消息,但没想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给她的飞鸽传书已经好几天了,都没有回信,而且飞出去的鸽子没有回来过。”不但没回信,连鸽子都没了,易枫很清楚,书青一定出事了。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下山寻找。”其实孤竹比易枫还紧张,只是他的紧张不得不隐藏起来。
“你先去收拾收拾,容我跟师父禀报一声。”
得知易枫要下山找书青,明空很不解:“你不是说是你不让她回来的吗,你会不知道她的下落?”
这下易枫只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明空:“对不起,师父,当时我骗了你,不是我不让她回来,是她自己不想回来的。”
明空大怒:“你!你就是太护着她,才会把她往逼上绝境。”
易枫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跟明空信誓旦旦地允诺:“师父,放心,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绝对不会让她有半点损伤。”
但明空转念一想:“找人的事先放一放,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弟子不懂,有什么事还能比师妹的安全更重要的?”易枫在质疑明空的决定,他一向是很听话的,要不是为了师妹,他才不会顶撞师父。
“少林有危险。”在明空看来,一个上千人的武林大派的生死存亡,当然比一个人的安危重要,尽管那个人是自己的徒弟。
“消息可靠吗?”易枫有些不信。
“自从上次武当的事之后,嗜血教已经有好长一段没有动静了,而他没有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我想,他是时候出手了。”
“那他为什么会选择少林下手。”
“前段时间,跟嗜血教结下梁子最多的便是少林,他是一定要出这口气的。武当已被重创,丐帮居无定所,蜀山他还不敢进攻,要想称霸武林,现在最适合下手的就是少林。”作为正派人士的第一领军人物,明空在这方面的洞察力和分析力还是有的。
“师父是希望我带一队人马援助少林?”易枫此刻已经确信了明空所说不假。
“不错,暗中进行,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最好能叫上孤竹公子一起,有他在,你们胜算大些。”明空之所以拉上孤竹,一来孤竹确实武功不错,何况孤竹在敌方内部待过,知根知底,二来,他在考验孤竹是不是真的已经悔改。
“弟子明白了,现在马上召集人马前往少林。”这次,易枫是真的不想让明空,甚至所有正派人士失望了。
当易枫告知孤竹,计划有变,找书青的事要先放放,少林有情况,他要带队去援助少林时,孤竹有些平静:“那我一个人去找她就好。”
“不是,师父希望你能跟我们一同前去,方便吗?”虽说是明空的提议,但还是要征求孤竹的意见。
孤竹有些不开心了:“这是你们江湖帮派的事,这次我不想插手了。”自从离开嗜血教以来,孤竹就一直希望能金盆洗手,不过问江湖事。当然,平日里的行侠仗义,并不是想帮助正派去对付邪教,他只是不想无辜惨死,仅此而已。何况眼下书青还下落不明,在孤竹看来,这当然比本就不可避免的正邪江湖纷争要重要得多。
被拒绝之后,易枫有些失落,但又没法强人所难,他也慢慢意识到书青与孤竹的关系更加不一般了:“我在想,师妹迟迟不归,是不是她已经收到消息,已经前去少林了。”
孤竹眼睛一亮,有这个可能,上次武当的事已经让她愧疚,按照她不服输的个性,这次她多多少少想扳回一城。于是爽快答应易枫:“好,我跟你去。”他期望着在少林能见到她。
这次,孤竹随着易枫的队伍前往少林,终于不用在像以前一样暗中跟着,而是跟大家一同赶路,住客栈休息喝茶。因为他能说话了,他能交流了,不用再远远地看着躲着,适当的时候才出手。在他看来,他是个正常人了,这就是声音的力量。
可还没到达少林,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这天,在茶铺喝茶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喉咙干涩,还有些疼痛,说话也好费力,这不就是他失声那会儿的前兆吗?这种感觉他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是的,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上次安大夫给的药即将失效,他再不去取药,就要重新做回哑巴了。
易枫也看出了孤竹的异常:“你怎么了,一路上都很少说话。”
孤竹清了清嗓子:“没什么。”
“嗓子不舒服?”
“可能是天气太干了,多喝点水就好了。”他直接起身想走。
“你要去哪?”
“我临时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稍后再跟你们汇合。”
“什么事那么急?”
“恕无可奉告。”努力地说出最后几个字,匆匆转身离开,他要马上去医馆拿药,他不想再做回哑巴,他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哑巴。
看到孤竹离去,蜀山弟子们有些怨言,明明答应了一起去援助少林,中途说走就走了。
易枫很无奈,也很坦然,别忘了,跟他相处再久,他终究还是那个喜欢独来独往、让人捉摸不透的孤竹公子,他帮不帮你,是看他想不想,而不是看他要不要。
从嗜血山上下来的书青终于来到了医馆,这会,她换上了以前的装扮,因为新装扮只会让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实在不适合行走江湖。整个人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新与养眼。
“你总算来了。”安大夫关上了门,想想有些后怕。
“有些事给耽搁了,他还没来过吧?”书青也在担心。
“还没,不过就这两天了。”安大夫也在庆幸书青赶在孤竹之前来了。
“他现在能说话了吗?”书青终于问出了她这些日子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
“能了,我都说了,只要有解药,肯定能让他说话。”
听了这答案,书青心里很高兴,自己做的努力果然没白费,而暗夜果然没骗她,那这交易就可以继续往下。“他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吧?”书青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有,我都按你说地跟他说了,他没有怀疑,他心肠真的很好,很愿意相信别人。”
这下书青可以放心,更加坚定了要把交易进行到底的决心。
“书青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下的药,那么狠,非要一个月服一次解药?”
“这个你就别问了,总之这次是意外,下次我一定会提前把药送过来的。”书青将解药交给安大夫,“这是这个月的解药,你拿着。”
就在书青想推门离开之时,门外刚刚好传来敲门声。
安大夫被吓得出冷汗:“一定是他来了,今天就是我嘱咐他来取药的日子,他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现在要开门吗?”
“不要。”书青当然不能让孤竹知道,“你这里有躲的地方吗?”她自己也有些慌了,手足无措。
“这里这么小,哪有什么躲的地方。对了,你躺病床上去,装病人,记得把被子盖严实,头朝里。”
书青立马走上床,盖好被子,头朝墙壁,只留一个后脑勺。
外面传来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安大夫,你在吗?”
“来了,来了。”安大夫去开门,“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孤竹笑眯眯的:“一忘就说不出话来了,怎么敢忘。”
躲在床上的书青,认真地听着,终于从两人的对话内容中听出来了,来的人就是孤竹,原来他的声音是这个样子的,真好听,她眼眶一下湿润了。
“这个月的药呢?”
“给你。”安大夫把药给了孤竹。
孤竹把药立马吃了下去,因为再不吃,他就真的没法给安大夫交流了:“对了,我的药你拿在手上了,你怎么就知道刚刚敲门的就是我。”
这让安大夫很尴尬:“这个,这个,大夫的直觉。”
孤竹就没再深究,毕竟他很少会怀疑人:“对了,上次跟我来的那个朋友,她一直没来过你这吗?”书青那么尽力去帮他找大夫,如今不见了,来安大夫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书青为了他,四处想办法帮他治病而不肯回蜀山,确实是能做得出这事来的。当初她不也是为了救自己的一命被情愿被打落悬崖吗?
“没有来过,你很担心她?”
书青也在等着这个答案。
“她的师父,师兄弟们都很担心她。”他避开了安大夫想听的答案。
“那你呢?”书青为孤竹做的,安大夫早已看在了眼里,所以这是替书青问的。
“我能说话,终究离不开她的帮忙,担心多多少少是有的。”孤竹给出了一个旁人看似合理的答案。但他心里清楚,这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感恩而已。
“那么多人紧张她,我想她知道了一定会回去的吧。”
孤竹再次感谢安大夫的药,顺便加了句:“如果她来过,记得叫她赶紧回蜀山去。”
可就在孤竹要走时,书青还是不小心动了动僵持已久而有点麻木的身体,何况听着孤竹这么关心自己,心里那么不平静,身体又怎么能保持一个姿势。
孤竹混迹江湖多年,敏锐地觉察力让他还是回了头:“怎么,床上还有病人躺着?”
“这是医馆,有病人不正常吗?”手心都在冒汗的安大夫,不得不故作镇静,以此来打消孤竹的好奇。
孤竹却一步步走近了:“怎么看这头型,那么像我的一位朋友?”没错,那段日子,她躺在石床上,而自己就在山洞门口看着,她的身形头型当然刻在脑海里,现在就算捂得再紧,他还是能发现来两人的极其相似。何况,她不见的这些日子,因为担心,他的脑里全是她。
书青此时心“扑通扑通”地急跳,都要跳出胸口了,呼吸声越来越重,把被子越卷越紧。她不能出声,更不能露脸,她要忍着,忍着才有机会逃过这一劫。可眼下一切都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她只能在心里祈祷,不要过来,孤竹,我求你了,不要再靠近了。她眼泪都急出来了。
就在真相要大白的那一刻,也就是孤竹就要看到书青的正脸的时候,安大夫终于喊出了一句:“孤竹公子,你别靠近,她得了麻疹,会传染给人的。”他试图以重病来恐吓孤竹后退。
“没事,我不碰她自然不会传染。这位姑娘,你能转过头让我看看吗,我越看你越像我的一个失踪的朋友。”
安大夫有些急了:“她不是,你的朋友我也见过。”
孤竹哪里肯信,眼前这人再怎么看都像书青:“真不是?要不你还是转个脸让我看看吧。”
“都说她得的是麻疹了,脸上全是疹子,人家可是姑娘家,爱美着呢,不想以这样的面目见人,让人家笑话,你就别逼她了。”
孤竹这才意识到自己冒犯了,急忙道歉:“其实我想跟你说,你得的是病,就算不是病,也没人会因为你的脸而看不起你,你不用想那么多,自信一点,没有人会笑你,更不会有人因此嫌弃你,你更不要因为脸不好看而不敢见人。只要心地善良,你没有对不起谁的眼睛。”他似乎在和曾经那个自卑的自己对话。
“我想你说的话她已经听到了,多给她些时间想想,咱们就不要打扰她休息了。”安大夫巴不得孤竹快点离开。
但孤竹还是发现了床上的人连鞋都没脱。
“这……还不是因为你,我刚刚在关门给她看病,你突然敲门,她当然害怕别人见到她,所以就马上跑床上去了,连鞋都还没来得及脱。”安大夫的心跳被孤竹那缜密的心思弄得七上八下的。
孤竹多看几眼后:“可我怎么越看她越像我的那位朋友?”
安大夫这下真生气了:“你是不是想找你的朋友想疯了。”
孤竹急忙辩解:“不是,容我最后确定一下。姑娘,你害怕别人看你的脸,那我不逼你,那你可以说几句话吗?我听声音应该能听出来,可以吗?”
书青原本以为安大夫的谎言能让孤竹离开,但他竟然想出这招,是啊,脸可以藏,声音怎么藏,只要她一出声,孤竹那敏锐的听觉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看来这下要穿帮了。
但这一难关还是让安大夫给攻克了:“这……孤竹公子,你就不要再苦苦相逼了,老实跟你说了吧,这位病人跟以前的你一样,是个哑巴,你现在还要听她的声音吗?”安大夫明白,只要跟声音有关的,就一定能直击孤竹内心的痛处。
孤竹听了,颤抖了一下:“姑娘,对不起,我错了,我不会再要求你做什么了。”是啊,曾经的孤竹,就跟床上的她一样,想说话声音却发不出,没有人会懂得他们的痛苦,她的心情和处境,孤竹真的理解。
书青的心此刻终于平静一点了。
“你还是早点走吧,估计人家姑娘听你说了那么多,心里更不舒服了。”在安大夫看来,孤竹一刻没离开,那书青随时会被拆穿。
“刚刚真的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处境那么糟糕。安大夫,你一定要把她的病给治好,还有,一定要让她重新说上话,不能说话的日子真的太难受了,声音真的很美好。”
听到孤竹的这句话,书青越发得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有多正确。
“放心,我会尽力的。”
“我帮你把门给关了,她可以放心地下床了。”孤竹终于离开了,走的时候也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安大夫长长地舒缓了一口气,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