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适宠爱贤妃苏韫如人人皆知,即便是阶下囚石寅想见堂堂王爷,沈适也准了。
倒也叫人不得不以为,沈适无所谓沈宁珏的脸面,恐怕是不得圣心。
刑部大牢,阴冷潮湿,守卫森严。
沈宁珏得了皇命,自然是没有人阻拦,来到这阴气瑟瑟的刑部大牢。
石寅虽说已经是阶下囚,也未改往日模样,一双阴冷的双眼倒是和这大牢相配的很。
沈宁珏一身赤色衣袍,玉带着身,华贵非常。而石寅身穿着素色囚服,虽是极落魄之境,却也是衣冠整洁,发头也是利落地束起。
这石寅虽丝毫不有落败之相,却在沈宁珏面前,也是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石寅见到沈宁珏来了,不忙不慌地站起身来,走到距离沈宁珏不远的地方,还不紧不慢地对着沈宁珏作了个揖。
“明王殿下。”石寅的声音很平静。
沈宁珏说起来,和这个石寅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负着手高高在上的样子,点了点头,“石公子,久仰久仰。”
石寅看着沈宁珏,轻轻勾了勾嘴角,“此话该我说才对,在下久仰明王殿下大名,今日终于得以一见了。”
沈宁珏隔着重重栅栏,看见石寅面上带着笑倒也是微微警惕,不知道这人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听说石公子要见本王一面才肯交出救治贤妃的解药,此刻本王已到,解药呢?”
石寅扫了眼周围一个个守在那里的侍卫,似是无所谓道:“明王殿下周围跟着这些个人,在下真是惶恐,一时之间吓得忘记了解药在哪了。”
沈宁珏了然,轻瞥了一眼周围的卫兵,那些人得到指令,便一齐退了出去。
现下,这灰暗的大牢里面只剩下他们二人。
石寅满意地点点头,“如此,我好像能想起来一些了。”
沈宁珏道:“那便拿来吧。”
石寅听到沈宁珏说的话,似是很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惊奇道:“殿下让人下了毒,难道没有解药吗,竟然还要求我这个阶下之囚。”
沈宁珏听着,皱起了眉头,重重道:“你千万不要信口雌黄。”
石寅挑了挑眉,“难道殿下不知道?”然后似是恍然大悟点点头,“也难怪,殿下刚从余州回来,不晓得也是应该的。”
沈宁珏怎会不知,就是他回来复命那天,秦一跟着他进了宫,就是那天联合了贤妃苏韫如,开始筹谋以蛊毒扳倒楚王沈承宇的计策。
但是即便是如此,沈宁珏也故作不知,摇了摇头,“本王自然是不知贤妃如何中的毒,父皇已有决断,石公子就不要再垂死挣扎了。”
石寅轻轻一笑,似是有些轻蔑,也有一些嘲讽。
“也是,想来王爷不在府中那么久,殿下府上那位叫做秦一的先生就代替了殿下做主了,倒也是殿下慧眼赏识人才。”
沈宁珏目光在石寅身上渐渐加深,“秦先生乃是从本王幼时就跟着的,自然可做主府中大小事宜,只不过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贤妃做出什么事情。石公子,如今都到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了。”
石寅像是认可地点点头,“也是。既然如此,在下要真的佩服明王殿下了。竟在宫中有这么多的眼线,从后宫的丫鬟到御前的太监,甚至太医院都有殿下的人。”
沈宁珏只觉脑中一些画面一闪而过,这么多年来他虽是得秦一辅佐指导,却是一直都叫他自行安排,不曾过问过他是如何做到那么多事情的。
如今听石寅一说,才恍然反应过来,秦一已经拥有这么多人脉和势力了。
虽是想到了这些,沈宁珏还是没有和石寅说下去这个话题,而是继续道:“本王有什么就不劳石公子费心了,还请交出解药为好。”
石寅盯着沈宁珏许久,在他的表情上似乎在寻找些什么,然后低低一笑,“在下倒是希望殿下不要顾此失彼,得不偿失呢。”
沈宁珏认真地看着他,道:“本王自然不会。”
石寅在这牢房内慢慢踱着步,忽道:“在下已在楚王府中许久,本以为会指着楚王替在下复国,没想到站错了队,小看了明王殿下。”
这回反倒是沈宁珏不以为意地笑了,看着石寅仿佛很有趣的样子,“听说本王不在的这段时日里,石公子对本王府上的一个丫头欲行不轨,如此欺辱本王怎可视而不见?”
石寅停下脚步,侧着头瞧着沈宁珏哈哈一笑,“原来如此。” 目光从沈宁珏的身上移开,似是回忆道,“那丫头极对我的胃口,如此好的医术只是被你们府上的秦先生吃得死死的,可惜可惜。恐怕今日之祸也是那位秦先生向我复仇之计,可怜你这个堂堂王爷也被人当了枪使,被利用的心甘情愿呢。”
“休要胡言乱语!”沈宁珏厉声喝道,石寅句句挑拨诛心,他怎会让石寅再说下去。
“殿下您不必紧张,左不过是我一个快死的人说的一点牢骚话罢了。”石寅仍然一副淡然模样,又道,“左右我也出不去这天牢了,索性就做一回好人吧。”
石寅摸了摸手腕,覆上一直在他手上带着的银镯子,轻轻掰动镯子上的一处,原来竟是有机关在内。
石寅拿出两颗小药丸,一颗赤色一颗黑色。
“赤色的是解药。”石寅伸出手,到沈宁珏面前。
沈宁珏透过这大牢的栅栏缝隙里接过这两颗药丸,有些微微诧异,石寅竟然就这样交出了解药。
端详着两颗一赤一黑的药丸,问道:“这黑色的呢?”
石寅似是心情不错,“黑色的乃是在下费尽心血研制许久的毒药。此药可溶于水中,用于人身上之后只消一瞬便可毒发全身,虽不致死却可叫人生不如死。”
沈宁珏拧着眉头,“你给本王这东西做什么?”
石寅理所当然道:“既然我都要死了,这费了我许多心血的成果若是随我一起入土岂不是浪费了?”
“本王行事光明磊落,怎会留下这种毒物!”
“殿下若不喜欢,自可等在下死后扔了便是。”石寅悠悠地笑着,“用下我这药的人,先是会麻痹全身,接着便是痛不欲生,最妙的是它不知何时会毒发,也不知何时会结束,它不会一直折磨着人,只是偶尔出来透透气。叫人留着活着的希望,又叫人求死不能。如果三年内没有解毒,便会全身腐烂而死。”
沈宁珏从未见过如此邪门的毒,拿着药丸的手都有一些发抖,犹豫了一下,最后握着拳头收起了两颗药丸。
“希望这解药是真的,不然本王就把这毒药喂给你吃。”
石寅不以为意地展了展眉,“好啊。”
沈宁珏见石寅这样暗自放了心几分,“石公子若是无事了,本王便不奉陪了。”
石寅伸了伸手,“殿下请自便。”
沈宁珏拿着解药便离开了天牢。
石寅望着沈宁珏华贵的背影,勾起一抹笑容。
他虽难逃一死,却也不会轻易放过害他之人,最让人痛不欲生的,便是来自最信任之人的背叛。他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只待何时发芽,何时开花,总不会费了他一番心思。
石寅给的解药是对的,叫太医院各位御医检验过后,便给贤妃服下了。
至此,沈宁珏从戴罪立功,到取得救治贤妃的解药。而这沈承宇却一朝失宠于皇帝,虽说窝藏巫族之人不能确定他是否有不臣之心,但皇帝沈适让他在府中思过,已是有了疑心。沈承宇一派的人也是人人自危,倒也有替他求情的,都被沈适一一驳回,只道楚王虽是犯错,但念及父子之情,也不忍重罚。
这样一来,沈宁珏倒是一时之间风头盛了起来,不禁让人觉得皇家喜怒变幻莫测。
不仅如此,贤妃苏韫如解了毒之后深觉自己孤苦无依,人在后宫处处不得顺心,反倒总惹了一身病。便梨花带雨地像沈适哭诉自己多么势单力孤,受人欺负。沈适宠爱她,接连的又受了着许多委屈,便心中大为不忍,问了苏韫如要如何。
谁知这苏韫如开口竟说自己膝下无子,寂寞孤苦,想要皇四子明王沈宁珏为子,加之这几次遇害都是沈宁珏解救的,自觉有缘。
而那沈宁珏也是丧了生母的,虽说已是成年也封了王,到底没有母妃在侧,也是可怜的。
只是贤妃苏韫如和沈宁珏相差也不过几岁,竟要做沈宁珏的母亲,实在是为何。
不过,在苏韫如的劝说之下,沈适便也答应了,不过是年龄而已,到底辈份在这里呢,倒也说得过去。
圣旨一下,朝中虽无人说什么,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明王沈宁珏和贤妃苏韫如联合在一起,便是从不参与皇子夺嫡之事的朝臣也知道了,恐怕如今最得皇上宠爱,最有望当太子的人,便是明王了。
一时之间,明王府也热闹了起来,来往恭贺拜访之人不断,这沈宁珏倒也一一接待,不曾怠慢了,只是对于意于站队投靠的那些事,他一直都是闭口不言,讳莫如深。
对此,沈适看在眼里也是大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