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玉的家中虽然简陋,却很干净,一切物品摆放的都很有条理,一进屋子便能闻到一股子草药的味道,从小一直闻着这药味长大的秦一,对着个味道倒是亲切的很。
四人都坐了下来,宋氏看着秦一满脸堆着笑意。
“小秦来自京城是吧?”
“是。”秦一答道。
“我知道你们京城之人礼节多,只不过在这里没那么讲究六礼什么的,只要成亲的时候叫亲戚邻居们一起来热闹热闹便好。”宋氏笑着说,其实她也不难看出秦一的处境,堂堂沈姓皇亲竟身受无解之毒,且来这小小的扶月村,怕是在京中过的并不是很如意,若是大肆操办婚事定是难为他了。
秦一抿了抿唇,点点头,“好,一切都听您的。”
“你也不要有负担,良玉即然义无反顾,你也不要瞻前顾后的,好好过日子。”宋氏难得认真说了这么几句话。
秦一早已想明白,之前说了那几句伤良玉的话,也是因为乍然听得自己的病情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现下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自然不会辜负了良玉的一番心意,“我明白。”左手轻轻握住良玉的手,良玉碰到秦一冰凉的手,赶紧双手一齐握了上去,温暖着他的手心。
秦一与良玉在这里住了下来,宋氏得了个这样好的女婿自然是要挨家告知,挨家送着喜帖。
乡亲们突然知道良玉丫头回来了,带了个京城来的人并且要成亲,这真是惹得众多乡亲又是惊讶又是羡慕。
饶是良鹤宵拦着自家媳妇儿,也是毫无意外的在邻里间传来了。这小良玉去了趟京城,还攀上了京城里的人,真是了不得呀。要不是良鹤宵不让他们扎堆的去自己家看这位准女婿,这帮人就要把自家门槛踩烂了也是有可能的。
可宋氏才不甘心,有这么好的女婿不能在自己家藏着呀,必须让全村的人都看看咱家良玉多厉害。
这不,她这几日就正在计划着找个日子和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好好的显摆显摆。
良玉就在这几日之间成了全村父母的理想闺女,成了各家姑娘的榜样,都盼着和良玉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再说秦一,他从小虽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但也是不愁吃穿被沈宁珏以礼相待着生活的。即使有着和良玉生活在那个小茅屋的经历,也是在这村落里面有些不适应。
他虽不说什么,但是良鹤宵却有意无意地给秦一拿着有趣的书看,还有几本好的医书也全都堆到了他的房内。
秦一当然知道良鹤宵是关照自己,不敢只坐着享福,没事也想帮帮忙做一做农活。
可事实上秦一从未做过什么粗活,帮的那一些小忙也全都成了倒忙。
虽然如此,宋氏看着秦一干活的样子也是喜笑颜开的,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皇亲贵族,为了自家闺女肯下地做活,由此可看出来这孩子不止是对自己闺女好,也是个没有架子能放下身段的,这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这日,良玉随着良鹤宵一起去采药,良玉嘱咐秦一没事的话千万不要出门。秦一也是一脸茫然,不知为何,但是良玉吩咐的事,他也是笑着答应了。 拿着良鹤宵赠与的医书,也是可以安静的看上一整天的。
就在秦一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手中的医书时,一声热情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进来。
“小秦呀,你可忙着呢?”
秦一抬头一看,便看见了宋氏的笑脸,她也正看着秦一,眼中充满了对这准女婿的喜爱。
秦一连忙放下书,站起身来对宋氏说,“不忙不忙,伯母有什么吩咐的?”
宋氏看着他斯文的样子,又瞥见了刚才他放下的那本书,眼里放着光芒,“你也在学医?”
秦一终于知道良玉那热情不羁的性格是像谁了,这简直就是加强版的良玉,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便看看而已。”
“不用谦虚,良玉都说了,说你是饱览群书,学问渊博!”
“没有没有…”秦一又是连忙摇头。
“诶,你既然不忙,陪我去买菜吧!”宋氏上前热情的拉着秦一的手,一脸的慈祥模样。
秦一想到良玉告诉自己不要出门…可这… 又实在不忍拂了宋氏的好意…
宋氏见秦一不答话,一脸的犹豫,便关心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没有…”秦一想了一下,又看着宋氏关心的模样,便答应了她。
“只是,我并不会买菜…”秦一有些窘迫,自己从未买过菜,更不知到在这小村子里面如何买菜。
宋氏爽朗一笑,“没关系的多买两次就会了!”主要是想领着这准女婿在大街上那么走一圈,带他见见大伙,这么有面子的事哪还管买不买菜。
如此,秦一便和宋氏一起出门去买菜了。而良玉和她老爹完全不知道她们千防万防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早就应该想到,脸皮薄的秦一哪里是身经百战的宋氏的对手!
宋氏带着秦一来买菜,这一路上能碰到好几个妇女对着宋氏一番寒暄,但事实上全都是暗自打量着秦一,越看越嫉妒,自家闺女在就找不到这样的相公呢。
“良大嫂,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秦公子吧?”在一菜摊上,卖菜的孙氏一脸好奇的看着秦一,口中的话都是上扬了好几调,无不透露着八卦的色彩,这位公子真俊啊,如果是我家姑娘嫁给他就好。
秦一被这么打量了一路,耳朵都已经红透了。即便如此遇见不同的相亲还要保持笑容,一一点头问好。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良玉不让他出门了,心中也是无比悔恨…怎么就让人当猴看了呢!
“是啊,怎么样,是不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材!”宋氏骄傲的介绍着秦一,她每说一句我秦一的耳朵就红几分,到现在已是满头冒汗,脸红地像熟了一样。
那孙氏,羡慕的看着宋氏,“还是良玉有出息啊,小秦看着就是京里的人,仪表堂堂的,要是我们家闺女也能找一个这样的就好了!”
宋氏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加深了许多,还要装模作样地说,“放心放心,你家闺女也错不了的。”
孙氏是越看秦一越喜欢,突然一拍大腿,像是想到了个极好的主意,对着秦一说,“要不,你也娶了我家闺女!”
秦一这是明白了何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吓的连忙摇头,“晚辈承受不起大娘抬爱…”
“哎呀呀,果然是城里来的脸皮就是薄,你看,脸还红上了!”孙氏噗嗤一笑,头一次看到这大男人也会脸红的!
秦一哪见过这种如此直白的语言,这脸是红着就不肯退下来了,他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僵直着身子都不知如何是好。
宋氏见他如此,赶紧出来说到,“小秦是读书人,你说话也不知道收敛点,咋不知害臊呢!”
孙氏乐的合不拢嘴,“行行行,咱是粗人可不敢在读书人面前这么说话了,看在小秦的面子上,今儿个菜给你便宜点!”
“哟,那可谢谢了诶。”
秦一赶紧接过宋氏的菜篮子,“我来拿着吧。”这一举动,更是让孙氏是羡慕不已,怎么自己闺女就遇不上这么好的相公呢!
宋氏带着秦一,又在街上逛了逛,嘴上不停的跟秦一说着家长里短。
“小秦,今天实在是太给我长面子了!当初玉儿走的时候他们都不看好玉儿,说一个小丫头去京城无非就是端茶送水,我看他们都是嫉妒。”
“自从她爷爷去了之后,家里就不如以前了,得亏玉儿争气,在城里混出了点名堂!”
“谁说女儿家不能行医,凭啥女子就不可以抛头露面,我家玉儿就是最好的!”
秦一把这些话一股脑的全都接收了,并非常有耐心的一句一句的回应着宋氏。这让宋氏更是把秦一当作自己家孩子喜欢了,觉得他不止会读书还脾气好,还会照顾人,真是个好孩子。
“良大嫂买菜呀?”就在宋氏和秦一喋喋不休中,又看见一妇女领着一黄口孩子,对着宋氏打招呼。
秦一经过这一天的锻炼,终于可以勉强保持微笑面对这些目光了。
“良大嫂,真是好福气,恭喜恭喜。”赵氏看着秦一,向宋氏眨眨眼。
宋氏是一点都不腻烦的向大家显摆着秦一,一遍又一遍的,脸上还是挂满了笑容。
那被牵着的孩子也好奇的看着秦一,又看看他手上的菜篮子,然后瞪着秦一,“哥哥是男生,怎么可以做女人的事情呢!”
那孩子平时在家顽劣不受教,无论家里人怎么说他,他都是有自己的一套说辞,赵氏也没少打他,可越打他越不服气,越不服气越仰着个脑袋犟个不停,惹得众人对他皆是无可奈何。
秦一轻笑,弯下腰端详了这孩子几眼,骄傲地扬扬手中的菜篮子,“我是男子汉,所以帮助力气小的女人。”然后又看了一眼赵氏手中的菜篮子,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似的,惊讶地对那孩子说:“原来你不是男子汉呀。”
那孩子小脸一抽,不服气地说道:“我也是男子汉,我也可以!”说完就拿过他母亲赵氏手中的菜篮子,“娘,我帮你拿!”
赵氏一愣,面露惊喜地看着那孩子,“小池你终于长大了。”这小池第一次没和她做对,还帮她拿东西,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秦一满意地向小池点点头,“你真厉害,都会帮母亲分担了。”
小池骄傲的扬起小脸,一副自己是大人了的样子。
赵氏看着小池,不禁又高兴的和宋氏说起了自己家孩子是怎么淘气,怎么不听话的事。这女人一说起话来,是不分场合不管时间,开了一个头,就收不住了,那些个家长里短琐碎的事恨不得都分享出来。
小池在一旁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娘亲这样子,也自然的向前想找这个挑衅自己的哥哥,好好论一论啥是男子汉。秦一见他这样便想起了沈凌恒小的时候,心中倒也有些想念,便也愿意陪着小池说说话。
小池生性顽皮,呆一会就呆不住了,又见自己的母亲在那里口若悬河,以他的经验恐怕是一时半会说没玩了。如此一来,他就想着带着这个同命相连的哥哥去别的地方玩,一把就拉住了秦一的袖子。
秦一一直穿的是大袖衫,一来是为了隐藏自己手臂的事,二来是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目光和麻烦。
这一下被小池拉住了,秦一也是一惊,他从未防备过这孩子。连忙向后一退,挣开了袖子。
“诶?”小池疑惑地看着秦一,“哥哥你躲什么呀?”
秦一目光一转,呵呵笑道:“哥哥手上受了伤,怕疼。 ”
小池人小,心眼可多着呢,仗着自己个子,别人没有防备心。这回没等秦一躲开,便一下子抓住了秦一的袖子就向上掀开了,“我看看!”
秦一叹了口气,怕自己再挣开伤了这孩子,无奈道:“男子汉可不会这样不礼貌。”
小池到底是小孩子,看见有人的手竟然是黑色的,长得还如此可怖,吓得大叫一声。
这一叫,把正家长里短的两位妇女的目光夺过来了。宋氏一回头,便看见秦一扯着勉强的笑,左手紧紧的握着菜篮子微微颤抖,并慢条斯理地整理右边的衣袖。
赵氏也是惊讶的看着他,发生什么了,竟让自己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池都吓得叫出来了。
小池指着秦一的右手,大声说道:“他的手都是黑的!”
宋氏哈哈一笑,“见笑了,我们小秦当初为了救玉儿,被强盗伤到了,他们二人情深至此,我倒真是感动。”
秦一听到宋氏如此说,明白宋氏的意思,脸上表情微微舒展,顺着她的话说道:“都是应该的。”
赵氏了然的点点头,赶紧把小池拉过来,感叹道,“玉儿真是遇到了个好男人啊。”
“那是肯定的。 ”宋氏一点都不客气的收下了对自己闺女的夸奖。“好了,我们也该回去做饭了,你快买菜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也对,哈哈哈这一聊就忘记时间了。”赵氏笑了一声,然后就领着小池走了。那小池还对秦一充满了好奇,走的时候都依依不舍的。
见赵氏走了,宋氏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秦一说,“你没事吧?”
秦一摇了摇头,“不必担心。”
“只是… 恐怕你的这个事,大家应该很快就全知道了…”宋氏终于有些后悔带他出来了,小秦哪里受得了大家的议论。
秦一安慰似的笑了一下,“没关系,这便是事实,也没必要隐瞒。只要伯母您不嫌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