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火焰就像小精灵一样,四蹿奔逃,好几次差点就接触到了周遭的汽油,可就是差一点。
“我倒是低估你了,原来你早就恢复了,身体已经可以活动,脸上那副便秘的表情是装出来迷惑我的吧,然后你就可以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美滋滋地打求救电话了。”杨智饶有兴致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对方的备注,有些吃惊,道,“边榕?这不是天堂魔术团新招的员工嘛,怎么,你准备让她来救你?”
周辛树心道失策,他本来想求助的人是刑侦大队的大队长曹正,曹这个姓氏的首字母是C,从来都是排在通讯录的第一位,就算不看屏幕也能准确拨通这个号码。但问题是,周辛树忘记自己昨天才加了边榕的联系方式,而边榕的边,首字母是B,排在C的前面。所以才闹出这样的乌龙。
“既然你有心让她来帮忙,我就干脆成全你得了。”杨智并没有挂断电话,而是静静地等待对方接通。
电话信号通过手机传递而出,先是划过暮云市上空因为轻度污染而变得浑浊的空气,来到距离最近的基站,经过解析编辑之后,重新带着希望发射而出,然后渡过波光嶙峋的水面,直奔目的地飞去。这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秒,但是边榕拿起电话,却花了一分钟。
十分钟前。
边榕十分难得地与唐甜在富水河边并肩而行,其时夕阳融金,侵略着连绵不绝的远山,将斜晖化作每一片水波上的异彩。
“真是没想到,莫旭友竟然就是魔术师猎人,他的胆子可真不小,竟然三番两次出现在我们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唐甜的话语中隐隐有责怪边榕的意思,她的那个打草惊蛇的计划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典型。
边榕如何听不出来,可她就算要认错,对象也应该是周辛树才对,心有不甘之余,便有意转移话题:“这可不一定,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伪装警察和杀害方夏等魔术师有什么直接联系。”
“谁说没有!”唐甜指着旁边深不见底的富水河道,“这条河就是联系!”
边榕不以为然地说:“是吗?”
唐甜很不服气,鼓着腮帮子道:“你不要忘记了,监控明明白白记录着,在疗养院外杀死司徒义的魔术师猎人,他开车跑了好几条街,最后在富水河边落水,然后便消失无踪。再看看这件案子,伪装成警察的莫旭友,最后也是借助水遁逃离现场。”
边榕有些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联系,再说了,杀死司徒义的魔术师猎人根本就没有落水。”
唐甜哼了一声:“谁说没有落水,很多人包括警察都是亲眼所见呢。”
边榕叹道:“那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早在汽车坠河的时候,魔术师猎人早就不在里面了。这是非常简单的小把戏,甚至称不上是魔术,因为车速很快,只需要将车窗关严,这样在场的目击者所看到的便大部分是车窗的反光,然后只需要将帽子放在椅子上,那么他们根据所看到的模棱两可的画面自行脑补出魔术师猎人还在车内的假象。其实,我猜,在……”她用手指着远处隼人大厦旁边的拐角处,那里绿化做得很好,古树参天,灌木茂盛,“在那个地方,追踪在后面的警车在拐弯前是看不见前面那台车的,而就是在这里,魔术师猎人伪装好座椅,然后开门跳车,躲在了灌木丛中。从那里到富水河是一条直行道,不用掌握方向盘,就可以完成无人驾驶。”
唐甜举头四顾,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顿时面露喜色,辩解道:“这个,那个……对了,在汽车通向富水河的路上,你看,就在那里,有两道清晰的轮胎印痕,分明是由于刹车造成的,如果车上没人,怎么可能自动刹车呢!”
边榕道:“我早就看过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刹车印,而是由于车轮加速造成的。”
唐甜道:“那……既然无人驾驶,又是谁踩得油门呢!”
边榕道:“学过驾照的都知道,油门通常可以用砖头踩住的。不过关于这个案子,由于河底有很多天然的石块,所以我个人倾向于魔术师猎人用来压住油门的是提前就准备好的石头。跟之前的几件案子一样,魔术师猎人从犯案开始就准备好了‘消失’的诡计,说得不好听一点,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唐甜知道理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为什么是用石头压住油门,而不是压住刹车呢?”
边榕道:“那还不简单,如果压住刹车,汽车岂不是还没有掉进河里面,就已经停了下来吗?”
唐甜轻握双拳:“你这么聪明,怎么说不去考公务员呢!”
“额……因为工资太低了呀。”边榕忙不迭从包里拿出手机,“已经响了有一会儿了,我先接个电话。”她瞅了一眼屏幕,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唐甜眼尖,道:“是老大打来的?”她不仅眼尖,而且手快,说着话,便伸手将手机抢了过来,顺便按下了接听键。然而,对面显然不是周辛树,陌生的声音在激动中带有说不出的神经质,“你听好了,周辛树现在在我手上……”
唐甜回想起昨晚那场闹剧,不禁啐了一口,很嫌弃地将手机还给了边榕。
边榕接过手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扬声器都在发颤,凑到耳边,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晴天巷青衣楼,不来你会后悔。”
唐甜嘟着嘴,抬起脚将地上的石子踢得老远,嘀咕道:“老大肯定又在哪里吃了霸王餐,等着别人去买单呢。他这次没找我,肯定是怪我昨天没及时赶到。哼,还不是我结的账。这次,我就当作不知道算了。再说了,余小臣还约我吃饭呢,就快到时间了。”
边榕见唐甜独自远去,就没打招呼,伸手拦了一台出租车,朝司机喊了句:“晴天巷青衣楼。”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师傅,那是什么地方?”
司机咧嘴笑道:“闺女,我告诉你呀,以后坐车可千万别透露自己是外地来的,容易被宰客的,幸好你碰到了我……”
“谢谢你啊师傅。”边榕顿时觉得心头滑过一团暖流,这个世上到底还是好人多,“那个,晴天巷青衣楼是什么地方呀,听名字,那里的风景应该很美吧。”
司机哈哈大笑:“外地人确实很容易被好听的名字所迷惑,所谓的晴天巷青衣楼就是像我这样的穷人的自娱自乐,自己取的名字,懂了吧。连地图上都找不到,幸好你遇到了我的这个老司机。其实呢,晴天巷就是贫民窟,青衣楼就是一幢很老很老的房子,屋主生财有道,他将老房子划分成很多单间出租,专门租给有需要的穷人,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哎,”他回头看了一眼边榕,道,“闺女,你莫不是也要去租房子吗?”
边榕摆摆手:“不,不是的。我有个朋友在那边,我去看望看望他。”
“也是。”司机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那里马上要拆迁了,改建为市民之家,你就算去了也租不到房间。不过听说青衣楼的房东带头与政府签订了拆迁协议,现在已经搬空了吧,你确定没找错地方?”
边榕心里有些打鼓,方才电话里只说了一次地名,还真有可能听错了,但是回拨过去,周辛树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司机的话匣子打开后,自动关闭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你知道吗,现在拆迁可是很多人的致富之路呢。不瞒你说,因为家里的老房子被拆,政府赔了我了三套房子,我给大女儿和二女儿一人一套,自己还留了一套养老,现在出来跑车,完全就是图个乐呵。青衣楼里面以前住了很多年轻人,他们背井离乡,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辛辛苦苦奋斗半辈子,也许都挣不了一套房子的首富,说起来真的很不公平。不过呢,也有例外,还记得在……大约是六年前吧,青衣楼就出了个名人,好像叫什么池什么,对,叫池鱼,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池鱼……”
边榕原本没有半点心思听司机聒噪,只是礼貌性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但突然听到了池鱼这个名字,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末梢都争先恐后地舒展开,激动得就快要原地爆炸:“师傅,你刚才说的池鱼,是不是个魔术师?”
司机点头道:“啊,你知道他呀,他很不错的,外地来的小伙子,一穷二白,就住在青衣楼。听人说呀,他就是因为会耍几手魔术,不知怎么的就将……”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听过唐朝重工吗?”在得到边榕否定的回答之后,他很不满意地说,“唐朝重工都不知道,看来你确实刚来不久,这么说吧,如果给暮云市最有影响力的企业排个名次的话,唐朝重工一定在前十名之列。”
边榕连连称是:“所以说,池鱼后来怎么啦?”
司机啧了一声:“你听我说嘛,很快就到了,年轻人不要着急。唐朝重工的总裁就是唐朝,他有一个女儿名叫唐心心,从小就是做掌上明珠。而这颗掌上明珠,却被前面说的那个叫池鱼的街头魔术师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与父亲三击掌。不过那个池鱼的心思并不单纯,他成名之后,很快就抛弃了怀有身孕的唐心心。幸好人家唐心心家世好,不愁嫁不出去,很快就有另一个富家公子哥接盘……”
“不会的,不会的!”边榕顾不得体面,大声喊道,“池鱼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唉。你们这些女孩子呀,就是耳根子软,男人随口一句甜言蜜语你们就当真了。我家的大女儿紫薇也是这样,才跟那个留着长头发的大鼻孔小伙子尔康交往三个月,也不知根知底,就说什么要结婚生孩子,什么山无棱天地和,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哈,荒谬!这么说吧,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司机说到自己女儿的恋爱史,变得义愤填膺,连自己也是男人这件事都忘记了,“还好我的二女儿小燕子年龄还小,不需要为这些事操心……”
“五阿哥可不这么想。”边榕实在没心情听这些没有边际的八卦,“那个,池鱼最后怎么样了?”
司机哼了一声:“能怎么样?人在做,天在看,池鱼这样的贱人,自然有天来收他。就在六年前,池鱼在表演魔术的时候,舞台上突发大火,他没有跑出来,被活生生地烧死了……据说那天的火好大,烧了三天三夜,就像……对了,就像那里一样!”将车停在路边,用手指着不远处冒出滚滚浓烟的一幢破旧的楼房道,“那就是青衣楼,看来你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