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默中,乔帅钞的手机铃声响了。陈美琳捂住胸口,说:“老板,你知道吗,我当时差一点就把这首歌改为我的来电铃音了!”
乔帅钞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嗯嗯了两声把电话挂了,打量了陈美琳两眼。
陈美琳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老板,带我去吧,我可以申请两倍加班费吗?”
“你想去?”乔帅钞的眼睛里散发出邪恶的光芒,陈美琳直觉不好,刚要退缩。
“三倍。”
“是的,当然!为老板赴汤蹈火是员工的不二职责!”陈美琳豪气冲天一字一句地背完了誓言,乔帅钞满意地点头:“很好。”
从乔帅钞的大黑车下来,陈美琳突然觉得自己贪财的毛病是多么的致命。看着门口那一排三代同堂,热情迎接的乔家众人,陈美琳毕恭毕敬地鞠躬:“老板,小的已经将您送到,小的告退。”
气氛一时像飞过了三百只乌鸦一样沉默,乔帅钞强忍着丢脸地感觉将陈美琳揪起来,走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面前,语气不自觉地恭敬了许多:“奶奶,这是我的女朋友,她叫陈美琳。”
乔奶奶气度不凡,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点点头说:“你女朋友,挺活泼。”
陈美琳战战兢兢地随着众人一起进入豪宅,一进门就是古香古色地实木家具实木地板,她不敢乱看,坐在沙发上就像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据点一样把屁股黏在上面,死活不动了。乔家人都很随和,自己人有来有往地就聊起来了,陈美琳只偶尔需要回答一下长辈的关心,比如平时喜欢吃什么呀,喜欢和乔帅钞一起干嘛呀,知不知道乔帅钞喜欢吃什么呀。陈美琳没有撒谎的天分,认真回答“在办公室吃外卖,在办公室工作工作,在办公室吃火锅。”
乔家人点头:“这姑娘,是个能过日子的。”
大家聊了一会,便散去,几个打麻将,几个打游戏,几个去做饭。乔奶奶也先回屋歇着去了。陈美琳坐在沙发上玩游戏,乔帅钞揶揄她笑说:“你能把沙发坐出来个坑。”陈美琳不为所动,誓死坚守自己的阵线,乔帅钞摇摇头,起身和几个亲戚聊天去了。
楼梯角有个麻将桌,几个人一边打着麻将,一边看着不远处的陈美琳。两局都打完了,陈美琳还低头看着手机,秦落不堪自己侄子的烦扰,一把推他去,指着陈美琳说:“去找那个姐姐,她喜欢玩你说的那个什么英雄。”
四岁的乔晨阳踉踉跄跄地跑到陈美琳身边,奶声奶气地问:“你也玩王者荣耀吗?”
陈美琳把手机抬起来,才看见一个小孩站在自己身边,她心怀游戏,不欲多言,点点头,给小孩让了点空。
乔晨阳自己爬到沙发上,在一边专注地看,他说:“我也有很多英雄的。”
陈美琳点点头,随口问道:“你喜欢玩什么呀?”
“李白。”
陈美琳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以呀,我到现在也只有射手玩得好。”
乔晨阳点点头,很稳重地说:“你们快输了。”
陈美琳看队友不给力,准备塔掉完最后在水晶处团一波,她说:“不急,能赢。”
乔晨阳说:“我玩得超级厉害。”
陈美琳说:“好啊,那下一局让给你玩。”
乔晨阳不像别的孩子一样答应,他摇摇头只是说自己玩得厉害。陈美琳看破他的谎言,笑得很包容,乔晨阳看她不信,便不再提:“你们这个阵容没有对面强势。”
陈美琳点头,反正她也不懂。两人你来我往,叽叽喳喳地聊了好久,乔家人路过好几拨,看得好笑,对乔帅钞说:“你这个女朋友挺会和小孩相处。”
乔帅钞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头挨着头盯着手机的家伙也不禁露出笑容:“她也跟个孩子似的。”
“哇,你们赢了,为什么我每一次像你刚才那样都会输?”
绝地反杀成功的陈美琳颇有一种看淡风云的大侠心态,说话不禁带上了一种饱经风霜的语气,她拍拍乔晨阳的脑袋,安慰道:“因为你的命不好。”
其乐融融的乔家人一瞬间都把目光投射到了陈美琳身上,乔晨阳愣了片刻,不知为何,他稚嫩的小小心灵感觉到了一种人生的无奈,这无奈是多么的沉重,令他不禁嚎啕大哭出来。
秦落赶紧跑过来抱住乔晨阳,趁厨房里乔晨阳的妈妈出来前,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乔晨阳:“不哭了不哭了,央央来,姨姨的手机借你玩。”
乔晨阳一本正经地暂停哭声,摇着头说:“小姨,我不能玩了,我的命不好。”说着又再次哭了起来。
陈美琳感觉那一刻自己就是千古罪人,她手足无措地站在沙发前,乔帅钞上前拉着陈美琳的手,笑着说:“你可真厉害,刚来就把央央那个小魔头弄哭了。”
乔家人们也纷纷笑起来,平时乔晨阳仗着乔奶奶的宠爱为非作歹,成为乔家一代霸王,今天猛一看见他哭,竟然有点心疼,一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一笑置之了。
陈美琳勉强笑笑,心里对这个小话痨十分抱歉,乔晨阳很快就活蹦乱跳起来,她却没有从歉疚里走出来,对着一桌子美食也食之无味。
乔晨阳的妈妈是个暴脾气,看乔晨阳一手抱着手机,一手拿着玩具,怎么吃都不咽下去,气得干脆一直塞着说:“快点咽下去,赶紧吃!”乔晨阳置若罔闻,嘴里塞得满满地,干呕了一声。
大家不敢批评乔晨阳的妈妈,只说:“你慢点喂。”
乔晨阳的妈妈气得扔勺子:“不咽下去不要再吃了!”
乔晨阳跳下凳子自己走了,陈美琳眼睛也跟着走了,乔帅钞为她夹了一块小排骨,在她身边耳语道:“你再看他,我都要吃醋了。”
犹如一道天雷从天而降,直击自己的天灵盖,陈美琳感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看向身边瘪着嘴的乔帅钞,努力咽了口口水,在大家的注视下礼尚往来地为乔帅钞夹了一筷子姜,微笑着说:“多吃点土豆。”
乔帅钞白她一眼,不理她了。
见有人离席,陈美琳也跟着说:“我吃饱了。”
在大家客套地挽留中,陈美琳离席退场。
她走到趴在沙发上玩自己玩具的乔晨阳旁边,坐着说:“你在玩什么呀?”
“我在开飞机为非洲人民运物资,但是在途中遇到了恐怖分子的攻击,我需要保护我的任务,完成我的使命。”
“……你是几岁来着?四岁?”陈美琳努力回想自己四岁在哪个土坑边玩泥巴。
“你来干嘛?”乔晨阳两颊鼓鼓的,想必就是他刚才储存的粮食。陈美琳觉得有一点搞笑,开玩笑道:“那你这样是不是不能刷牙啊,你是不是没有刷牙。”
乔晨阳小脸一红,陈美琳知道自己猜对了,一时忘记了刚才的教训,哈哈笑着说:“你没有刷牙。”
乔晨阳捂住脸,埋在沙发里呜呜哭泣,陈美琳顿时又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乔晨阳的妈妈还在那边刚说过:“这得是多残忍的人啊,能和一个小孩子说他命不好。我和你说啊超超,这种不喜欢小孩子的女生不能找。”
乔帅钞在家里经常面无表情,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啊,反正也不打算要小孩。”
“你,”乔晨阳的妈妈语塞,这边就听到自己儿子的哭声,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顾不得别的,先把乔晨阳抱起来,怎么都哄不好,最后还是乔晨阳的爸爸抱着他去外面转了好大一圈才安抚好。所有人都很好奇陈美琳又说了什么狠毒的话,陈美琳十分无辜:“我真的就只是问他刷牙了没啊。”
秦落嘴快,看见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乔晨阳,张口就是:“你说问你有没有刷牙有什么好哭的?”
乔晨阳立马撇嘴,乔晨阳的爸爸很自觉的转身再次出门。
这次大家都站在陈美琳身后,表示乔晨阳作为一个男子汉,作为乔家子孙太娇气了点,纷纷批评乔晨阳妈妈的教育方法。
乔帅钞笑着应付,偷偷拉着陈美琳的手,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才放松下来:“终于清净了。”
陈美琳弱弱地问:“我是不是制造了很多麻烦?”
“怎么会,他们巴不得这么热闹呢。以后每周回来都是一起吃一顿饭就走了,今天你来了,大家都挺开心的。”
“感觉好对不起乔晨阳啊,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那孩子自尊心太强,被你这个陌生的聊得来的美女质疑个人卫生肯定会觉得伤心。”
……如果这真的是乔晨阳的心路历程,那这孩子是有多早熟。
陈美琳没有坐在乔晨阳的床上,她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打量乔帅钞的房间。他的房间比他租的那个屋子人性化多了,墙上还有灌篮高手的画报,桌子上摆着的也是一溜的漫画书,地上堆着篮球足球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体育器械,书柜上有一整排的汽车模型。她打量着这个充满着天蓝色的房间,床单上是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卡通的五彩斑斓。
乔帅钞房间里有唱片机,他从书柜里拿出长篇,那个古铜色的行李箱一样的机器就发出来来自口腔深处的鸣响。
陈美琳怅然若失地开口:“老板,你说,是你有钱还是温滚滚家有钱?”
“怎么,谁有钱你就追谁?”乔帅钞两条腿抬着,趴在床上看漫画,一瞬间穿越时空,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意气风发,潇洒不羁。
“我哪有那么肤浅,我就是有点怀疑我们家是不是太穷了,怎么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比我有钱呢?”
“未必。”乔帅钞翻了一个身,两只手夹着漫画。
“啊?”
“你怎么知道以后你不会有钱呢?”
“哈哈哈,多谢您的安慰。”陈美琳以为他在开玩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起身走到窗户前张望着这里的景色,没看见乔帅钞一下子回转成熟男人的眼神。乔帅钞盯着陈美琳的背影,默默地说:真的,陈美琳,我的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