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以后,《爱如微风来》杂志的编辑半颗糖在QQ上发来消息,“早早,今天早上我们开会,主编点评了几幅画稿,你的那幅‘立刻有’的漫画被他赞赏了一番,估计过终审应该是没问题了。”
鱼早早非常开心,“功夫不负有心人哪,你不知道我完成那幅画有多么辛苦!”
“嗯,创作本身就是一件辛苦的事。另外早早,我想问你一件事。”
鱼早早忐忑起来,“什么啊?”
“你的这幅画,受过其它同类作品的影响么?或者说你在画这幅画之前,有没有借鉴过别的漫画作品?”
鱼早早大惊失色,“编辑啊!我从学会画画以来一直勤勤恳恳,因为我的目标是长期的,我希望我的后半生可以一直待在这领域里,因此每一幅画都是我的心血和足迹,我绝不是图一时的小钱,我怎么可能抄袭别人!”
“你先别急,听我说。我记得你在画这幅画之前,说你那画是画在纸上的,当时你还拍了一张照片给我,然后我告诉你这样的格式不行,我们杂志的画稿格式你也知道,然后你就说再画一张,然后你也掐着那一天送终审的时间交稿了。这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我后来在别的地方看到一张漫画卡片,跟你发给我的那张一模一样,不是相似,是真的完全一样,此时那张漫画卡片还在我手里呢,你等会儿。”
所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都在头脑里回荡了一遍,经过所有复杂的脑神经,然后过滤出一个清晰的答案来:这个半颗糖,就是几天前在春风饭店里收蛋糕的那个男人!
这时候,半颗糖的信息又发过来,“你自己放大对比一下,两张卡片上的画是不是完全一样?”接着是两张照片,一张是之前鱼早早发给他的,又给转发回来,另外一张则是他自己拍下来的,照片的一角还有他的一个拇指头。
认识半颗糖是一年前了,因为在这家杂志投稿被偶然选用,然后陆续投稿,在网络上一直联系着,但其实对这个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是男是女,当然了她也没有必要了解。谁曾想到世界小到这种地步,从线上偶遇到线下偶遇了?
半颗糖,哦不,是陆先生的消息又发过来,“我再来说说我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吧。几天前,我朋友托一家蛋糕店送我一个生日蛋糕,里面有附赠的一张漫画。送来蛋糕的店员介绍说,她们店里主打‘漫画蛋糕’,就是与一个著名漫画家合作,顾客每购买一个蛋糕,就能够免费获得一张漫画卡片。我当时还特意问了一下,她们蛋糕店合作的漫画家是不是姓鱼,店员斩钉截铁地说不是。那么现在我就不得不拿出来说一说了,你这个画稿交给我没多长时间,还没有发表,但是市面上已经有完全一样的画在流通,那么你被怀疑抄袭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我们杂志对知识产权这一块非常重视,在投搞须知里面就有很多文字说明,相信你也不陌生。所以我还是想听一听你的说法,于我本人而言,我当然相信你不会抄袭,毕竟你每次交来的稿子质量都还可以,在主编那里过稿率也很高,但是如果有某种情况,你被抄袭了,我们也可以帮你维权。”
陆先生的话非常诚恳而郑重,让鱼早早有点为难,越是处境卑微的人,越是敏感而自尊心极强,她并不想承认那个蛋糕店的小店员就是一直给他供稿的画者鱼早早,“我绝对没有抄袭!市面上的卡片,可能是巧合吧?”
这个说法显然没有使陆先生满意,“早早,如果是这样的话,等下我要跟主编说明一下这个情况,你的画稿,可能暂时停留,待录用了。”
什么!知道老娘那天是怎样画出这幅画来的么,脚泡一盆凉水,身泼半盆凉水,中途还换了好几次凉水,混和着不断涌出来的热汗,整个人强忍着难受一动不动坐几个小时,你一个坐在办公室吹空调的人,嘴里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我整没了?鱼早早怒不可遏,简单粗暴地回复,“再声明一次,我没有抄袭!你们可以不录用我的稿子,就按退稿处理好了,我另投!”
“我们重视知识产权,并不是仅仅对自己的杂志,对于涉嫌抄袭的,我们还可以跟同行举报哦。”
如果心里的想法可以变成画面的话,此时鱼早早胸前的屏幕上,是一万只羊驼。
鱼早早的性格里,隐藏着一股懦弱,懦弱的根源与她的出身还是脱不了干系,她没有依靠,自己瘦弱的手掌创造出来的一点儿可怜物质,还要小心翼翼地使用,她心里有一个价值体系,非常传统:一步一个脚印之后,她会坐上自己期待的座位,接受众的的赞扬,然后给众人讲一讲她的奋斗史。而在这之前,她除了在任何时候不抛弃她的梦想以外,还得努力生存,因此她不允许她这可怜局促的人生出现意外,而当意外发生的时候,她有一套对付的办法,那就是如同蜗牛一样,把身体缩进壳子里。
其实时间的大转轮总是一刻不停“呼呼”向前的,有些事情拖着拖着,就过去了。
被编辑的一番话刺激得烦躁不堪的鱼早早,选择了沉默。
一个多小时以后,电话响了,是一个没有编辑名字的陌生号码,鱼早早想着莫不是哪个骗子打来的,正好接听了骂几句出出气,“喂,哪位?”
“你保持沉默,就是允许我去找主编说明这一个情况?”
电话那头的男音听上去有点沧桑沙哑,大概是熬夜太多的缘故,鱼早早愤怒不堪,生平第一次骂了人,“去吧!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这四个字一般是在对死者表达哀悼时说的,然而说完以后她就意识到了个严重的问题:她和半颗糖一直是在QQ上联系的,根本没有互留号码,而几天前她送蛋糕的时候,因为不确定饭店里哪个是收件人,无意间拨了一下,而现在那边电话打过来,在没有对话的情况下直接说到抄袭漫画的问题,如果自己假装不知,反复地去询问,那还可以继续掩饰下去,但刚才那不经过大脑的一句话,直接暴露了她的身份。
“呵呵,我早猜到是你,早说不就完了吗?今天正式认识你一下,著名漫画家鱼早早女士,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