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早早的房间里,她和张春天默默坐着喝水,电风扇“呼呼”地转着,一股股带着热气的风将两人的头发吹得东倒西歪。
张春天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你还没有说,你怎么知道我老家地址的呢?”
鱼早早“嘻嘻”一笑,“说过了,保密啊。”
“那不如,我把我的秘密说给你听,然后我们交换秘密?”
鱼早早一笑,“我倒是没意见,不过我们的‘秘密’大小不一,交换的话,你可能要吃亏哦。”
“我这个人,不怕吃亏的。”接着张春天就以一惯轻松的口吻,说了一段十年前的往事。
据祖上的说法,从张家大院子里走出来的孩子,都能拔尖儿,因为这座宅子风水极好,养人,也出得了能人,历代都有行走江湖的风水先生路过这里,他们的说法跟老人们一致,不过风水先生有他们的专业讲述,“这里的地势加群屋建造,是一个很大的聚宝盆。”不过到了张春天父亲们这一代,从成长到成婚的那些年间,就鲜有能人出现了。估计因为那些年时局不太安稳,越喜欢出风头的人越容易出事,大家都低调起来,回忆起来,那一辈人集体变成了沉默的一代,他们奉行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理念,默默长大、结婚、生子、老去。每一天的生活,都是相似而重复的。
大概这院子里不适合沉默的人生,也可能是沉默久了,总会有些风头人物沉默不下去,二十年前,也就是张春天还是四五岁孩童的时候,院子里又开始出现不平凡的人。
院子里的很多人,原本沿袭着祖上的路,只是普通的农民或者工厂职工,一眼就可以从年轻看到老,平稳而清苦的一生。不过渐渐的,一些人像是一夜之间突然富起来,尽管他们非常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富有,还和院子里的其他人一样穿着破旧的衣裤,喝着泡得没味的茶水,但他们的饭桌上竟然出现了面条或者饺子,过年过节的经常有肉。那个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通不高,饭桌上稀饭配粗粮,能吃饱就不错了,大米白面这样的细粮是很奢侈的,况且还不是节日里出现。
渐渐的,再破烂的衣衫也掩盖不了家底的富裕了。
同住一个院子,秘密当然守不长久,后来院子里的人们陆续都知道了这个发财的秘方,那就是寻宝。
有一个古老的说法,“埋在地下的金子会长脚”。它说的是,一些金银首饰或者器物埋在地底下的时间长了,会自己改变位置。这个现象其实也有科学的解释,因为地球会自转,而土壤的密度要小于金子,长时间埋在土里,会发生一些移动。
“可是,那也得地下有金子才是啊。”说到这里,鱼早早忍不住插话。
张春天缓缓道,“我比你大两岁,虽然出生地不同,但我们所经历的社会大环境是差不多的,你且仔细想想,我们的父辈或者祖辈,那些动荡的年代,大概就能猜到地底下藏着金子的秘密了。”
“还是你说吧,毕竟我的父辈们,可没‘寻宝’的经历呢。”
“在那些动荡的年月里,战争以及天灾人祸不断,抢劫盗窃的事很多,人们的一点金银器便不安全了,便陆续有人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埋起来,准备等太平了再去挖掘出来。虽然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认为的绝佳隐秘地点,但其实,宝贝一旦埋到了家外面的地方,很多时候就不受自己掌控了。”
鱼早早点头,“这便是你们宝藏的来源?”
“其实也不仅仅是这些,藏了之后又遗失所在的,毕竟还是少部分。你想想,连活着的人都会守不住自己的财产,更何况那些已经躺进棺木中的人呢。”
鱼早早一惊,“你是说……可那样于情于法,都是不行的!”
“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不是那种大型墓穴,历朝历代也有一些小老百姓,死后带着一点值钱的随葬,随着年深月久,棺椁腐化成灰土,那些金银器就散落在地底下。只要有那么一点线索,碰到什么金银玉器,随便一两样,日子就可以很滋润了,就有面饼和饺子端上桌啦,这不比种田种地做工更赚么?当然了,也有一些人是什么收获都没有的,这个全凭运气啦。”
而张春天家的故事,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十年前的一天,张春天的父亲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某处有宝藏,而且是重大宝藏,所以那次去了两个人,张春天的父亲和小秋的父亲。两人悄悄找到那地儿开始挖掘,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有了眉目,不过那里的地形较险,土质较松,两人一面挖掘着一面都很紧张。他们也想过放弃,但后来还是劝说彼此,来都来了,就当是金盆洗手的最后一次吧。
然后就出事了。
小秋的父亲被一块夹杂着尖石的泥土给砸中脑袋,当场一命归西,张春天的父亲无法把他的尸身扛回来,只得就幕埋葬了。
出来以后,张春天的父亲赶紧卖了货,而且将那笔钱的大部分给了小秋家,作为活着的人,他必须照顾兄弟的妻女,从此他就洗手不干了,又过回了他与庄稼为伍的日子。那不久之后的一个夜晚,张春天的父亲被几个人叫出去,他们有小混混也有文物贩子,似乎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他们的名字都是从扑克牌中取,而这个晚上带头的,正是“大王”,他凶神恶煞地质问,“我听说你们得来的紫砂壶其实是一对,为什么你卖给我们的,却仅是一只?”
张春天的父亲答道,“那我就不清楚了,我拿到手的就是一只。”
大王道:“你们的宝藏消息是我们提供的,前提是挖到的宝贝得卖给我们,如今你违反规则,私自藏匿宝贝,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张春天的父亲争辩,“也许墓中原有两只的,但我确确实实只拿到一只,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再去那里仔细寻找,或者到我家里搜也可以。”
大王将一把刀子亮出来,“我耐心很有限的,我没有得到风声,就不会来找你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另外一只紫砂壶,是私藏在哪里了,还是被你卖给别人了?”
“我说过,我仅拿到一只……”
话还没有说完,那刀子就闪进了他的身子,他拼命叫喊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倒下去,接着,那刀子又在他的身体上扎了好几下。那个大王看着地上躺的奄奄一息的人,身上穿透了几个血窟窿,还咬紧牙关不承认,他心软了一下,就说:“三天之内给我滚出C市,十年的时间之内不要让我在C市的任何地方见到你,还有你们一家,否则见到一次捅几刀。这十年之内,如果我找到了另外那只紫砂壶,那它就是我的了,如果我没有找到它,那么十年之后的今天,你们回来,我再出十倍的价钱买走它。”然后那群人就消失在夜色里了。
然后一家人于一个晴朗无风,明月高悬的夜晚,悄悄地离开了张家大院子,以及C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