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镜子里，一张白净的脸上，一双巨大的黑眼圈。鱼早早觉得自己心里住了一个魔，时不时出来作祟，这个魔擅长构思，每次都会把她的思维拉入黑暗沼泽，让她陷入其中苦苦挣扎，身心俱疲。
不过一想着有班可以上，眼圈上的黑，脑壳里的晕，仿佛都不存在了，对着镜子抖擞了一下精神，用小夏的化妆品简单地涂抹了向下，然后出门，外面的阳光刚刚铺满大街小巷，不过才七点十分，并不是通常情况下的上班高峰期，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没有那么多。她手里拎着一个小包，昨天去了一趟超市，尽管买的全是打折的东西，而且并不多，但她的身家已由三位数变成了两位数。
没有关系，那张画获得的500元奖励就快打过来了，而且在这家公司上班，一个月后就能领到工资了。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你好，我来报道了。”
鱼早早站在张冬阳的面前，他副没睡醒的样子，穿着还是那么随便，正在手机上快速地点击什么，听到声音，抬起惺忪的睡眼，“哦，你来了啊，身份证拿过来。”
鱼早早从包里拿出身份证，轻轻递过去，他把它放到桌上那台老旧的复印机里，摁了一下机身上某个按钮，机器发出一阵阵古怪的声音，时而尖亢，时而轰隆，就是迟迟吐不出复印件来。
趁着这功夫，鱼早早四面环顾着，这时她倒吸一口冷气，昨天看到十几人坐在电脑前面，今天怎么只有五六个人？
两分钟过去了，复印机还是没能完成一张身份证的复印任务，反正干等着也有点尴尬，鱼早早问道：“这里上下班的时间不是统一的么？”
“统一的啊，上午八点半上班，下午六点下班。”鱼早早正准备询问这大部分的电脑前都空着是怎么回事，这时候，复印机终于把纸给吐出来了，张冬阳放在眼前端详着，那小小的半身像只是模糊的一团漆黑，他无奈地放下来，“身份证复印好了，你填一下这张入职表，上面所有信息都要填。”
接着张冬阳站起来，把鱼早早带到一台电脑前，“这是你的岗位。”
“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呢？”
“你先开电脑，最近呢，有个客户手上有一批草鱼急需脱手，现在市场上活草鱼的价格大概是13元左右，上下差价不要超过一元，但这个客户因为急着出手，所以他能接受11.5元每斤的最低价格，当然了，这是底部价格，不能再低了。你现在在网上寻找潜在的买家，可以动用你的一切通讯工具，包括微信QQ微博贴吧等等，只要能够找到买主，你的提成是每斤5毛钱。到时候按照斤数给你算提成。”
鱼早早开了机，破旧的电脑主机发出很大的声音，她一面等着显示屏的亮起，一面特别脑残地问道，“我要画一副什么画吗？”
张冬阳怔了一下，随即说道，“不用，这个客户呢因为是比较紧急的情况，毕竟水间品一类在炎热的夏天如果滞销，后果将是不可控的场面以及不可估量的经济损失。好了，任务已经交待清楚了，你好好工作。”
鱼早早点了点头，想像着那客户的草鱼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买主而全部死掉的情景，到时候只能按照死鱼的价格来卖了，而且如果死鱼也找不到买主的话，那就要全部坏掉了，那些鱼的尸体，怎么处理呢？不得不说，张冬阳的表达能力真的特别好，而且可以把一件原本低端的事情，说得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
鱼早早看了看四周，坐得稀稀落落的，似乎都在聊着QQ刷着微博，大概也是这份“卖草鱼”的任务吧？她也登陆了QQ，以及微博，漫无目的地浏览着，一时间又有点茫然起来。这工作内容，跟她想像中的，不知相差多少。
“你是兼职，还是全职？”旁边一个小胖子凑过来问道。
“什么兼职全职？”鱼早早有点不明白了。
“这个都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你每天上班两三个小时，还是九个小时？”
鱼早早想了想方才老板的话，“上午八点半上班，下午六点下班”，于是她回答，“这里上班，不都应该是九个小时吗？难道还可以上两三个小时？”
“哦，那你应该是全职。”小胖子若有所思，然后指了指自己，“我也是全职，这公司里好像就我们两个员工是全职。”
“你说什么？”鱼早早大惊，一面打量着小胖子，他大约二十岁，脸蛋像两个馒头挂在那里，眼睛都被脸上的胖肉挤得看不清了，身材也是胖得不行，别人坐在椅子里，椅座尚有四分之一的空缺，而他将整个椅座塞得满满的。而且说话的声音也有点混浊，总之小胖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形象。
小胖子说：“我们全职的员工工资高一点，一个月有3300块钱呢，他们兼职的是按小时计算，一个小时6块钱，他们一般上两个小时或者三个小时，每天大约12块到18块钱。这些兼职的大都是附近的大学生，出来赚点零花钱的，昨天是星期天，所以都到齐了，今天是星期一，部分学生有课就没来，一直到星期五都是这样，座位都坐不满的。呃，好像整个公司，到目前为止就我们两人是全职员工呢。”
鱼早早一怔，原先来的时候，只感觉到公司很穷，担心是骗子公司，就是因为看到了这十几个特别年轻朝气的员工，她才打消疑虑的，听小胖子这么一说，她的心顿时沉到谷底了，合着这十几个人里，除了傻里傻气的小胖子以外，其他全是临时工呀。她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张冬阳，他的座位是单独的，距离这一片员工的工作区有点远，他正接着电话，声音有点大，“李总你放心，我公司十几个员工正努力帮你寻找客源呢，不要担心，他们的工作能力是很强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她的心凉了半截，而旁边的小胖子却露出了碰见知音般的喜悦心情，“他们做兼职的都不和我说话，都只和做兼职的说话，现在好了，你也是全职，我每天有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