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早早的脸色耷拉下来，“画就赶紧坐下，不画就滚！老娘不是因为缺钱才出来卖艺的，我纯粹是为了消遣！”
“是是是，如今这样的年代，30元钱够干吗的，要卖也不是卖艺啊。”
一听这人说话越来越猥琐，鱼早早挥挥手，“快滚快滚！”
“别别。”一张绿色钞票塞到她正挥动的手里，“画我一个人，但我出两个人的钱，总可以了吧？”
鱼早早将50元塞进那只咖啡色布袋里，然后交画板上的纸调整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回过头一看，小秋果然没有再看着自己了。她的彩色铅笔开始在画纸上“唰唰”作响，不多时，一个大致的轮廓勾勒出来，然后感觉有点不对劲，一抬头，发现这个特别女性化的男人一直盯着自己，大概从开始画的时候，他就没转过眼睛。
“你个变态！”
鱼早早拿起画板就开打，那个猥琐男却伸手接住了她的画板，和这样的男人斗最吃亏了，看起来像女性，真正对打起来又恢复了男性特征。接着他如公鸭嗓子一般的沙哑声音响起来，“不画就不画嘛，你干吗要收我的钱，你是不是专程到街上来骗钱的呀……”
鱼早早一听，勃然大怒，更加疯狂地拍打着这个恶心的男人，男人反抗了几下之后，反手过来对打。然后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中间，以他男性有力的双手扭住了那个变态男人，“兄弟，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大庭广众的，你打一个女孩子，这不好吧？”
那变态男一听这话，手里的动作停下来。
穿着灰白色条纹的黑色薄款羽绒服，牛仔裤和黑色皮鞋，脸上仍旧有很多痘痘，鱼早早有点忍不住笑，因为她觉得痘痘简直就是此人的标志了，“你是，婷婷的男朋友小姜？”
及时出现英雄救美的羽绒服男点点头，“我刚好来这儿有点事，远远看到你们这里像是有点不对劲，就赶紧过来了。”
“那你来得可真是时候。”鱼早早从旁边的布袋里把方才的50元拿出来，甩到那个变态男的面前，“拿上你的钱，快点滚！”
小姜看了一眼四周，有点疑惑地问：“你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画画了？”
“啊，每天在家里画画，闷得慌，就出来透透气了。”
小姜点点头，“我其实挺佩服你们搞创作的人，每天坐在电脑前面，一坐就是几个钟头，要是我，肯定要疯了。”
“没办法啊，世上的人应该有很大一部分不喜欢工作吧，但是还得做啊。”
小姜一笑，“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当心。”
仍然没有顾客光临，鱼早早回头看了一眼小秋，对方换了个地儿站着，看到鱼早早投过来的目光，知道在询问，她看了一下手机，然后摇摇头。这个答案很明显了，就是还没有收到梅花3发过来的准确消息提示。
那就再等吧。
“哟，还真是小鱼啊。”
这个声音很熟悉，传进耳朵里有点反感抗拒，鱼早早惊慌地抬起头来，没有错，居然是那个女人，陆远的母亲。她一头及肩蓬松头发，一件绿色对襟毛衣，棕色的圆钮扣闪着柔和的光泽，一条丝绸小领巾在一侧肩膀打了个优雅的结，黑色薄绒长裤，敞口咖啡色坡跟鞋，右手挎着一只圆圆的小包。这不打量还好，一经打量，鱼早早更加心虚了，同样是女人，自己比眼前这老女人的儿子还小几岁，但自己一身便宜行头加上不化妆的脸，衬托得眼前这个老女人更加精致优雅。
她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陆母又开口了，“街头艺术家呀？”
这话如果从一个陌生人口里说出来，鱼早早会报以友好的笑容，但在眼前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是讽刺无疑了，她说：“那个，阿姨好，我不是街头艺术家，看起来您像是街头采访家呀？不过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没空接受你的采访，下次再见。”
“我想画张小像，可以吗？”
这样温和有礼的语气，鱼早早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又捡起了方才的理由，“我还有事，阿姨我下次再给你画。”
“你不会是因为学艺不精，不敢画了吧？”
鱼早早本来站起的身子，重新坐了下去，“你这样说的话，今天这画儿我还非画不可了。”
明知是激将法，但刚好吃了这一套，此时陆母已经优雅地坐在旁边的台阶上了，她屁股底下垫着一张卫生纸，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脖子上的精致丝绸小领巾被风吹着动了几下。鱼早早只得再一次面对着她了，不得不说，钱的好处是很多的，比如一个女人，有钱滋养着，她的衰老速度比没钱的要慢很多，眼前这个女人，应该比自己母亲略长一两岁，但如果不细看，她看起来比自己的母亲小十几岁不止，不仅是皱纹的根数少，粉底液涂得均匀，头发打理得干净，还有那种慢条斯理的举止。自己的母亲一生都不可能有这种优雅的女性范儿，不是学不会，而是不具备这种范儿的条件，农村妇女，整天田间地头的活计要忙，农忙时节，吃个饭也像冲锋陷阵一般。
鱼早早叹息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是母亲人生的翻版？
这时候，陆母的目光落在鱼早早旁边的广告牌上，事实上她一开始就看到了，现在故意瞄一眼，然后问道：“小鱼姑娘，你这画儿的价格定得不怎么高嘛，看样子，你更像是来体验生活的。”
鱼早早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秋，她低着头看手机，不知道有消息发过来没有。
画完了陆母的小像，她拿过去仔细端详着，然后作了总结，“如果让我评论的话，你的画儿比你人可爱，而且可爱很多。”
而这时，小秋已经又将目光看向了鱼早早这边。
鱼早早接过陆母递过来的钱，微微一笑，“谢谢啊。无论多么难听的夸奖，毕竟是夸奖。介意我评论一下你么？”然后不等陆线表态，“我觉得呀，你的钱比你人可爱，而且可爱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