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生刚走了没多久，刘一鸣就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了。
这人忒不长记性，人前脚刚走他就又开始在背后窥探别人隐私：“顾海生刚跟你说什么了？”
秦朝暮没搭理他，默默地打开饭盒吃东西，从昨晚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早就饥肠辘辘了，钟婶的厨艺实在是好，她好像很久都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前段时间竟然还没怎么在意，现在自己伤了脚，躺在这间乡间小诊所里，竟然有些伤感起来。
她有多久没回家了？
也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
哎，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跟你说的你听见没有？”刘一鸣一人说了好半天却没得到任何回复，气得拔高了嗓门凑到秦朝暮跟前问。
“啊？”秦朝暮捧着饭盒，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我说，我觉得顾海生对你肯定不一般！”刘一鸣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被他无视掉了的话。
“何以见得？”秦朝暮蹙眉。
“不相信？那我们走着瞧。”
他一副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样子，秦朝暮倒是不知道怎么打击他了，咳了咳，问道：“你们男人也这么八卦？”
“你……”刘一鸣看了她一眼，本来打算说出口的话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朝暮却是不打算搭理他了，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小曦……
想到这里秦朝暮又是一阵头痛，连饭盒里的饭都变得食之无味起来。她随便吃了几口就把饭盒盖了起来放回桌子上，正打算躺回去再睡一觉，坐在那里半天没出声的刘一鸣又突然开了口：“她要回来了，我提醒你，提防点她。”
他说这句的时候全然没有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反倒异常阴沉。
秦朝暮被他这莫名转换的情绪弄得一头雾水，正打算问清楚，对方却站起身，迅速出了门。
秦朝暮简直惊呆了！
这都是些什么情况啊？现在都流行话只说一半的吗？谁要回来了？我要提防谁啊？！
当然，这些都是她在心里的呐喊，表面上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躺回去，思索着下一步要怎么办。
秦朝暮一直在诊所待到了日落，期间刘一鸣在诊所忙进忙出，给村里的人看各种头疼脑热、跌打损伤，脸上一直挂着异常严肃的表情，搞得秦朝暮觉得中午和自己八卦的那个人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天快黑的时候，钟婶就过来了，当然，一起来的还有顾海生。
他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副拐杖，秦朝暮还纳闷他拿这东西干嘛，不过很快她就知道那是给自己准备的了。
钟婶从他手里把拐杖接了过来，然后走到床边，把它递给了刚从床上爬下来，微微颤颤扶着床沿走路的秦朝暮。
秦朝暮看了一眼，默默地接了过来。
“谢谢钟婶。”她说。
“谢我干啥，要谢就谢小顾，人专门帮你去镇上买回来的。”钟婶笑着说。
秦朝暮瞄了眼顾海生，声若蚊蝇地又道了声谢。
估计对方都没听到。
但顾海生对她这道谢也不是很在意，倒是看她一副神色郁郁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你下床做什么？”
“我……”秦朝暮本想说活动一下筋骨，但……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接着用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说：“我想上厕所，我憋了一下午了，真的憋不住了！”
“……”顾海生无言以对。
倒是钟婶很快反应过来，“啊！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啊！也怪我们没有想到这一茬，来来来，我带你去！”
说完就扶着一瘸一拐的秦朝暮着急忙慌地往厕所走。
看着她俩走远了，顾海生这才转过身，问一旁正假装忙碌的刘一鸣：“你怎么也不问她一声？”
“男女授受不清你不知道吗？”刘一鸣白了他一眼，继续假装干活。
“呵。”顾海生冷笑一声，道：“你医德呢？”
“被狗吃了！怎么着？你帮我要回来啊？”
顾海生懒得理他，转身出去抽烟了。
秦朝暮解决完生理需求从厕所出来，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臊得慌。
今天一天有毒吧，真是在顾海生面前把脸都丢光了！
见秦朝暮和钟婶回来了，顾海生掐灭了手里的烟，道：“天不早了，我送你们俩回学校吧。”
听到可以回去了，秦朝暮又瞬间开心的忘掉了尴尬。正准备拄着新拐杖往学校方向走，却被顾海生拦住了。
“嗯？”
她正疑惑着，顾海生就从她手里拿过了拐杖递给旁边的钟婶，然后微微弯了下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秦朝暮愣了下，本打算脱口而出的“我自己可以走。”不知道为什么硬是没有说出来。
她的头离顾海生胸口的位置很近，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声，秦朝暮一路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不规律了起来。
她被自己的这种反应吓了一跳，在顾海生怀里也越发不自在起来。
她这一反应也被顾海生察觉，他默了默，还是忍不住出口提醒：“你放轻松点，身体这么僵硬，我感觉跟抱了块木头似的。”
秦朝暮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还好这时候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看不清，不然她真的想跳进小亮河算了！
不过，小亮河这么浅，估计也淹不死人吧？
这样胡思乱想着，身体也不知不觉放松了许多。
而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顾海生无声地呼了口气。
好不容易撑到了目的地，顾海生在门口放下她，跟钟婶说了几句，准备离开。秦朝暮才恍然大悟似的冲他喊了声：“谢谢！”
顾海生回头，走廊上昏黄的灯光照的他表情不明。
“谢什么？”他问。
“拐杖，还有，送我回来……”她回。
“那就少给我添麻烦。”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朝暮站在原地，破天荒的没有反驳他的欲望。
其实不用他说，她也知道自己最近给这里的每个人添了很多麻烦。
果然，自己还是很没有用的，不管她平时怎么装强大，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只会给人添麻烦。
一股无力的挫败感瞬间占据了她整个大脑。
钟婶帮她开了门，把拐杖递给她，秦朝暮接过，慢慢往屋里踱。
“小顾他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钟婶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忍不住出声安慰。
秦朝暮笑了笑，对钟婶说：“没事钟婶，我知道的。”
钟婶看她笑得一脸勉强，估计这时候也想一个人静静，随便说了个借口准备走。
“钟婶！”秦朝暮却突然叫住了她，说：“对不起，我给你和钟叔，还有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
她满脸写满了愧疚，钟婶走过去，抱了抱她，说：“傻孩子，说什么呢？发生意外都是大家没有预料到的。”
秦朝暮没有说话，把头往钟婶怀里埋了埋，突然前所未有的想回家，想爸妈。
钟婶走后，秦朝暮拿出手机，反反复复犹豫了好久，才按下了那早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
一阵嘟声后，电话被人接了起来。
“喂？”
是妈妈！
秦朝暮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没有说话，而是把手放在嘴边阻止住了即将喷涌而出的哽咽声。
对方连“喂”了好几声，发现没有人应就以为是打错了，正打算挂断，却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立即将电话放回耳边，焦急的问：“暮暮，是你吗？”
“……”秦朝暮依旧没有回答。
“妈妈知道是你。”对方不在意她有没有回答，接着问：“你过得好吗？”
“……”
“我跟你爸都很好，我们……我们等你回来！”说着说着也呜咽出了声……
秦朝暮不敢再听下去，连忙挂了电话，趴在床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第二天，秦朝暮起的很早，早早收拾好了自己到了教室，坐在讲台上一边批改作业一边等孩子们来上早自习。
孩子们陆陆续续进来，看见她，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她笑着回应。
上课铃打响后，昨天帮她代课的李老师打着哈欠来到教室门口，看到她坐在讲台上吃了一惊，问：“秦老师，你伤好了吗？”
“没事，上课不耽误，昨天麻烦你了李老师。”她笑着向李老师道谢。
李老师看她没什么大事，笑了笑，说：“没事，那我先回自己班了，我不在，那帮崽子又得上天。”
“好，你忙吧。”
一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下课铃打响后，秦朝暮揉了揉脖子，看着孩子们急吼吼往门口涌，温声喊他们慢点。
等孩子们都走光了，她才拿起旁边的拐杖，拄着慢悠悠往食堂走。
刚走下楼梯，就看到了站在正前方的顾海生。
她愣了一瞬，拄着拐杖走近他，问：“你在等我？”
“嗯。”他回。
“有事吗？”
虽然只有几句无关痛痒的对话，顾海生却敏感的察觉到了秦朝暮的疏离，她好像又回到了刚来到这里的那天，她也是这样，淡漠中带着疏离。
“老师！”
顾海生正想着回她的话，却被一声童音打断了思绪。
“小山茶，你这时候不在吃饭吗？怎么来这里了。”秦朝暮偏头看到小山茶笑着问。
“我看老师你脚受伤了，就问钟婶婶要了碗给你打了一份送过来。”
她说完，秦朝暮才注意到她手上端着一个碗，碗里放着她为她打来的饭菜，不由得心里一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山茶的头，柔声说：“真乖，老师谢谢小山茶了。待会儿老师一定吃光光！”
小山茶腼腆的笑了笑，把碗递给她，飞快地往食堂跑了，跑之前还不忘说了句：“顾叔叔好，顾叔叔再见。”
秦朝暮看着小山茶的背影，笑得一脸亲切温柔，全然没有刚才的疏离劲儿。
顾海生这会儿回过味儿了，感情这淡漠疏离是针对他啊！
等看不到小山茶的背影了，秦朝暮才收回笑容，冲顾海生说：“我回教室吃饭了。”
顾海生未置可否。
但秦朝暮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双手要操作拐杖才能走路，但现在一只手里拿着饭碗，根本没法操作！
要怎么办？难道扔了拐杖？
正纠结尴尬着，顾海生上前一步，从她手里拿走了碗，说：“我帮你。”
然后长腿一迈，上楼了。
秦朝暮站在原地叹了好大一口气，才拄着拐杖垂头丧气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