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再次蒙住他双眼的雾,弗雷德叹了口气,每次他在森林总是会碰到一身麻烦。他虽然自认为很擅长狩猎,但每次在森林都是不悦的记忆。不是猎犬和猎鹰被目标外的野兔吸引,就是他不断在弓箭上输给杰姆,平时在城堡里他好歹还赢过几次。
额头伤口触电般的疼痛让他记起了杰姆的告诫,不论斯坦利的传闻是不是真的,在被黑曜石划破脑门后他确实挺倒霉。
“能告诉我你们从哪个方向进的森林吗?”特莉亚纳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活泼。
“东南边。”
雾大得跟之前一样,几乎无法看清同行的人,弗雷德只能靠脚步声判断特莉亚纳和凯德蒙的位置,眼睛则忙着注意从雾中冲出的枝条。
“你有办法?”
“先去之前遇到你的地方,那阵奇怪的强风留下了很大的痕迹。”虽然野精灵听起来很没有精神,但语气没有一点不耐烦。
现在刚过中午,他和同伴失散还不到半天,有野精灵做向导也许很快就能和他们汇合。不过现在他一点也不相信自己会有好运气。
弗雷德身上只剩下一把剑和一个装满金币的钱袋,马和行李丢在森林的某个角落里。不过在大雾中他也用不到这些东西,什么都没有反而一身轻便。
“我的同伴和他们大战了一场,应该能找到些线索。”
“嗯。”
他们在雾中的速度极慢,跟之前没有向导的速度相差无几。出于对精灵的反感,他不愿握住她的手。但经过几次差点在雾中走散的经历后,他握住了特莉亚纳的手腕,精灵女孩的手腕十分纤细,他的大手可以完全攥住。
“你的眼睛不受雾影响吗,还是你全凭记忆在行动?”弗雷德眼前的一切都被浓雾吞没,只有精灵的纤细手腕和后面炼金术士的手可以被他双眼所视。
“嗯,我能看清雾后面的世界。”
很快他们就到了之前他和入暗者战斗的地点。
弗雷德蹲下身子才能看清被吹倒的赤松,他摸摸赤松橘红色的树皮,在雾中他就跟一个瞎子一样。被风刮倒得赤松周围还有不少躺倒在地的巨树,面对可以把树连根拔起的强风并没有让他有多惊讶,他在森林遇到白狮的经历比这要稀奇的多。
“你能让这片雾变淡点吗?”
“让我试试。”
特莉亚纳走到一棵树前停了下来,她把手放到树干,闭上眼睛后没有了动静。
“你在干什么?”
“和树交谈。”
“嗯……”弗雷德不打算继续问下去,有太多够他烦心的事。
他站在野精灵附近警示着周围,虽然眼睛在雾中不管用,但至少能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
“这棵树在睡觉,要换一棵。”不知过了多久,特莉亚纳宣布道。
“在睡觉?……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你叫不醒他?”
“嗯……大部分树我都不能主动和他们沟通,剩下的还要看运气。”特莉亚纳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运气不好,只能看你了。”
特莉亚纳疑惑了一下走到了另一棵云杉旁。没过多久她就停下了和树木交谈的姿态。
“完了?”
“他说有人在附近。”特莉亚纳紧张起来。
弗雷德握住了剑柄,周围除了鸟叫声外什么也没有,连一只野兔的脚步声也听不见。
“很远吗?”
“很远?你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吗?很近了。”特莉亚纳的声音变的又小又急。
“凯德蒙先生你听见了吗?”
“谁是凯德蒙先生?”野精灵问道。
“他啊,我的同伴之一。”弗雷德朝身边的浓雾指去。
特莉亚纳的眼神让他感到奇怪,弗雷德向刚才炼金术士站立的地方走去,走了几步没发现后,他又在周围寻找。逐渐他小跑起来,雾的后面除了树之外还是树。
“雾太大了,他就在附近。”
他大喊炼金术士的名字,没人回应。
“霍克先生,这里只有我跟你,营地也没有接待过叫凯德蒙的人。”特莉亚纳的回答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连忙扶住身旁一棵被雾吞没的树,才没有摔倒。
他掀起右臂的袖子,被匕首刺中的伤口肿了起来,伤口周围的皮肤则变成了黑色。大有向四周扩散的趋势,凯德蒙涂抹的药膏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股被马蜂蛰到似的痛感让他咬紧牙齿。
又是幻觉,他自嘲的笑了笑。离开家族的庇佑后就这幅德行,别说阻止冬天吞没世界、拯救家乡和帮助那个矮人恢复王位,如今他自身都难保。
他的脑袋一团乱,疼痛又让他精神起来。我应得如此,出生害死了母亲。他的脑袋又浮现起这个可怕念头,每次他都无法否定这种消极的心态,而这次最为强烈。
“不是说没事吗?!伤口怎么都成这样了。”特莉亚纳看见他的右臂后吃了一惊,焦急地向他跑去。
野精灵仔细检查着弗雷德的伤口,他右臂肿起的黑色部分盖住了原本的伤痕,周围的皮肤黑的好像涂了一层烂泥。特莉亚纳眉头上扬,嘴唇紧闭,睁大的眼睛不敢直视他狰狞的伤口。
“那群家伙下的毒轻不了,不用管我。”他淡淡说道。
野精灵的眼睛睁的更大了,她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她看看弗雷德的伤口又望望他失去血色的面孔,又开了口。“回营地治疗吧。”
“我得……不。”他含含糊糊地说道。
“是啊,你还要找你的同伴吧,所以……”她还没说完就消失在了雾中。
没过多久特莉亚纳就跑了回来,她还抱着几朵蓝色的小花,有五片花瓣的小花。
“那花是?”他的声音恢复了些生气。
“茉多,对伤口愈合有帮助。我听族人说也有一点点消毒作用。”野精灵把花用手揉碎,涂到了弗雷德的伤口上。
“在我的家乡,它叫维尔。是我母亲起的名字。”
特莉亚纳把维尔花粉末涂完后,看了看自己的裙子,把裙摆的一边撕了下来。裙子虽然样式朴素些但还很新。
“维尔,那有什么含义吗?你母亲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呀?”
特莉亚纳把撕下来的布条包裹到他的伤口上,最后打了个结。
“没什么含义,她觉得花瓣颜色很像她家乡的一个湖泊,所以用湖的名字命名。就是她随便起名的花,却是母亲最喜爱的。局势每当看到这种野花她就像看到了家乡一样。”
“原来还有这种缘由啊,没想到这花在你们那里还有这种故事,能给我详细讲讲吗?”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啊,野精灵?”弗雷德粗鲁地说道。
特莉亚纳疑惑的歪了歪头。等她听到了周围靴子踩到落叶和泥土的声音后很快她明白了过来。“他们!追你的人越来越近了。”她宣布道。
“是追我们的人。”他虚弱地提醒。
他用左臂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虽然右臂没有用力,但他的伤口还是因为肌肉活动带来了阵阵剧痛。
“没问题!他们看不见我们!”特莉亚纳发抖的声音和她自信的发言十分不符。
在野精灵的搀扶下,他们向那群人脚步声相反的方向前进。他们和追兵的距离很短,大概只有几百米,听声音他们比远征队的人数要多一些,不时传来他们对武器被树枝缠住和被雾蒙住双眼后撞到头的咒骂声。
寻找线索的计划失败了,而且还有他低估了自己的伤势这个大麻烦,搞不好他随时有可能陷入再次陷入幻觉。
“茉多,嗯,我是说维尔,靠它可是不能治好你的伤口的。所以……”
“所以尽快找到我的同伴,他们中有人能治好我。”
“是那位凯德蒙先生?他的医术这么厉害?”特莉亚纳问道。
“等你见到了他可以详详细细的问个清楚。”弗雷德皱了皱眉,这个精灵的话比他想的还要多。
“对不起……现在这么危险,我太啰嗦了。”
“不,别在意。”他想回答地柔和点,但发出的声音却十分冰冷。
他们走得很小心,一步一步把脚步声放到最小。入暗者就在后面,虽然浓雾依旧大的吓人,但根据脚步声,依旧可以辨别他们的方位。他负伤的情况下绝对跑不过入暗者。
弗雷德看看身旁个头只到他肩膀的野精灵,他完全没想过会有完全依赖她的局面,原本他只打算让她指路而已,但现在她不光替他包扎伤口,还把自己置于他和入暗者的危险纷争中。他则一直无休止的强调她的同族入侵了纷争之地,对她敌视,甚至是仇恨。不过他知道,他做不出什么改变。
就在他听不见入暗者的脚步声后,又一阵脚步声传入他的耳中。这次人数不多,只有两人,一个人脚步轻快,另一个步伐沉重又不稳,其中夹杂着金属锁链晃动的声响。
特莉亚纳抛给弗雷德一个询问的眼神。
远征队的同伴们有分散的可能,但为什么会有锁链的声音?是其中一个同伴被入暗者抓住了?那他们为什么只有两人?不能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但冒然接近,以他的伤势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就在弗雷德踌躇的时候,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且直冲他们而来,锁链晃动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他和特莉亚纳藏到附近的一个灌木丛后,在起雾的现在,灌木密集的枝叶可以像墙一样把他们遮蔽的严严实实。
他们刚在灌木丛背后趴好,目标却没了动静,只剩下锁链猛晃地声音,声音大到如同林中猛兽想要挣脱猎人的锁链。弗雷德把长剑从鞘中拔出,拉动伤口的痛感让他把剑换到了左手。
“该死的树!喂!你就这么站着?不是着急的不行啊?”一个中年男人的抱怨声在林中响起。
他的同伴没有回应,一阵劈断树枝的声音过后,他们再度起行。
脚步声和锁链晃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弗雷德不断挪动脑袋,从灌木丛的缺口中寻找他们的身影。身旁的特莉亚纳像只被猎人抓住的野兔一样浑身发抖。她一只手抓紧灌木丛的枝条,导致整个灌木丛都晃动起来。
“喂!”他戳戳特莉亚纳。
野精灵差点叫出声来。“怎么了?”
“你的手。”他指出问题所在。
野精灵看着自己不断发抖的手,以及同样发抖的灌木丛,脸颊红的像个苹果。
“只有你能看见雾的后面。”
她点点头,开始观察从灌木丛的缺口中观察那两个人。
“霍克先生,我看到了!”精灵向他报告,声音混合着欣喜和恐惧。
“说吧,声音小点。”
“一共两个人,一个人穿着深灰色的短袍,还有一个人比他高些,穿着暗红和灰色的外套,他的腰带上有长剑,还有……有剑的人用锁链牵着另外一个人。”
“有剑的人头发什么颜色?”
“褐色,看起来很年轻。”
他断定这两人跟同伴无关,剩下的就是等他们离开。他叮嘱特莉亚纳放低声音。野精灵很听话的照办,她用手把嘴捂住,在地上趴好。
弗雷德眯起眼睛,左手握紧长剑。他眼前除了灌木丛的叶子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从声音判断他们越来越近。
陌生人在他们藏身的灌木丛前停下。弗雷德握剑的手流了好多汗,皮革包裹的剑柄变的像抹了肥皂一样滑。他屏住呼吸,低下头,虽然他们的眼睛都被雾遮蔽,但耳朵可不受影响。
陌生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虽然弗雷德看不见,但他感觉他俩正注视着躲在灌木丛后的他们。当有人用去拨开灌木丛茂盛的枝叶时,弗雷德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把剑尖指向他们。
“别动!”他威胁道。
旁边的特莉亚纳也站了起来,躲到了他身后。
“你盯着他们,我看不见。”他小声告诉身后的野精灵。
“他是个恶棍!把我抓到了森林里。”雾后的一个人喊道。特莉亚纳告诉弗雷德他是被铁链拴起来的人。
“你们是谁?”弗雷德问道。
他勉强能看见自己用剑指着的人的轮廓,看到他往前凑,弗雷德只得再把剑往前伸去。“停下!”他警告道。
“弗雷德大人?”听声音这个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你是谁?”
“弗雷德?”特莉亚纳不解的问道。
“嗯……那是我一个朋友,他以为我是他。”他匆忙解释道。
“我是鲁拉巴达爵士的朋友。呃……其实关系没这么好,应该算同僚。”他的话几乎让弗雷德把长剑收了起来。
“我不确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现在情况险恶。你能说出我跟爵士他相遇是在多少年前吗?”
“八年前在白狮的森林,他救了你。他坐骑的鞍袋里有四个玻璃瓶。”他脱口而出。
他收起长剑,向前几步。鲁拉巴达爵士的朋友没穿盔甲,他身材和弗雷德相仿,但比他要瘦一些,跟特莉亚纳说的一样,有着浅褐色短发,相貌年轻又老实。
“你们总是在危急关头出现。”弗雷德与他握了握手。
“我必会护你周全。”
“他的伤很重,你能帮他治疗吗?”特莉亚纳向他问道。
“被那群家伙的匕首刺了一下,伤口不深,只是他们涂了毒。”
鲁拉巴达爵士的友人把他的同行者拖了过来。“你有办法吗?”
“他是?”弗雷德问道。
“他和袭击你们的人是一伙的。”
弗雷德凑上前去,他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到入暗者。他身高一般,脸上的皱纹说明他年到中年。谎言被拆穿后的入暗者看他们的眼神充满恶意。
“你觉得我会救他?就算可以,你放心吗?”他沉着脸说道。
“对于曾经在我家散布黑死病的人,我确实不放心。还不知道朋友你的名字。”
“我是加文·盖奇,不过很遗憾,我不能和你同行了。”
弗雷德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为何?”
“他的同伴正前往这里。”加文的话让弗雷德下意识的把手放到剑柄上。
“不用这么担心吧,在大雾下他们没那么容易可以发现我们。”特莉亚纳话音刚落,弗雷德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一片清晰。他一眼就看到树从后的入暗者们,他们一身黑衣,拿着长剑和斧子。
入暗者们向他们飞奔而来,如同毒蛇发现从自己嘴下逃脱的猎物。
特莉亚纳楞在原地,脸上满是不解,等她看到入暗者后脸上又被恐惧占满。
“野精灵小丫头,支配自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凡人在大自然面前什么都不是。”被加文抓获的入暗者冷笑着说道。
“你最没资格提大自然,玩弄死亡的恶徒。”加文冷冷地说道。
“为什么?死亡不是生命的必经之路吗?不论是我还是你们。”
“我们在此别过,注意安全。”加文说完后,没等弗雷德回应,就拽着入暗者冲向他们的同伴。
不知跑了多久,背后早已听不见脚步声。弗雷德看了看身后,默默为加文祈祷,就像八年前他为鲁拉巴达爵士祈祷那样。
“他们和树说的一样危险……”特莉亚纳气喘吁吁地说道。
“你还没近距离和他们接触过,他们曾经……算了。”
“盖奇先生他……”
“凶多吉少。”弗雷德低沉地声音多了丝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