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快走吧。”弗雷德回头望着渐渐走远的众人,笑着催促道。
众人在角斗场最好的座位就坐时,场内已经坐满了一半人。巨人不知在场地中间站了多久,这大概是这些观众这么早进场的原因。要不是角斗场有进场条件,恐怕这里会瞬间爆满,观众多到可以挤满五座大桥。
“萨林能赢吗?”特莉亚纳紧张地问道。
这个像是孩童问出的问题让弗雷德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他也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要是马库斯在场,几下就能把那家伙的叔叔收拾掉。”杰姆说道。
“你们德纳奇人的比武审判可以让别人人代替上场?在我们国家这种事必须自己解决。而且马库斯有尼姆文,一般情况下他不能与普通人进行比武审判,除非要先去圣殿剥夺掉他的尼姆文。”巴格尔说道。
“打完要再给他刻一遍?”
“目前为止还没有尼姆文持有者参加过比武审判,只要不是傻子就该明白打赢前帝国比武大会冠军有多难。”巴格尔轻笑着说道。
弗雷德回忆着远征中萨林出手战斗的时刻,他出手的时候不多,而且不会率先进攻,但在他与孤林与龙侍的交锋让他印象深刻。
入场就坐的客人越来越多,期间因为座位的争执甚至发生了几起斗殴事件。巨人如同石雕般站在场地中间,在开始前的这几小时里一动不动,对观众席发生的暴乱毫无反应。
最后随着一声号角响起,观众渐渐安静下来。萨林和哈罗德相继入场,他们都已经穿戴完铠甲,但没有戴头盔。
萨林穿着深棕色的全身板甲,虽然按德纳奇人的标准这已是极其精良的装备。但以可配不上一国之主的身份,这套盔甲没有一点装饰,朴素到仿佛是制式装备。
萨林的叔叔哈罗德穿着一套漆黑的铠甲,边缘位置镀了层金,盔甲上遍布着精巧的方锤雕饰,胸口镶嵌着黄色蓝宝石。
“那是马库斯的盔甲。”特莉亚纳说。
“果然……”弗雷德想起戈布诺之前和萨林的对话。
一个短须的侍从把长柄钉头锤递哈罗德,戈布诺拿着盾牌和阔剑从另一个入口朝萨林走去。他把阔剑和盾牌递给萨林,又给他戴上头盔。
“陛下拒绝让我的人当他的侍从。”巴格尔有些失望地说道。
“那是马库斯原来在铁匠铺的师傅,他参加比武审判前就是戈布诺为他穿戴盔甲的。”特莉亚纳解释道。
“也许萨林认为这会带来好运。”弗雷德说道。
“愿大自然和你们的先祖祝福正确的一方,让他挥动武器的手更加有力,让他即使背负重甲也行动灵敏。”巨人浑厚的声音回荡在角斗场中。
全场观众站了起来,人人都把握拳的左手放在胸前,对着场地中的忒兰塔和萨林与哈罗德低下头。
“比武审判正式开始。”巨人说完后往场地边缘走去。
哈罗德举起钉头锤冲向萨林,砸在盾牌上的重击淹没在数万观众的呼喊声中。
红锤领主轻蔑地扫了一眼附近的观众,哼了一声。“两位帝王的交战可不多见,只怕在这些人眼中他们跟同猛兽搏斗的低贱奴隶没什么区别。”
弗雷德叹了口气。还是血亲交战。他心想。
“我只认萨林陛下这一位帝王。”巴纳德说道。
“等他输了后你也这么认为?”艾维利克问。
弗雷德望着和哈罗德交锋的萨林,他在心里也思考着这个问题。如果萨林落败,他们要怎么做。违反巨人主持的比武审判的结果?不论是出于契约的内容,还是他对挚友的友谊,他都该挺身而出。但家乡又该怎么办……
“我不仅这么想,还要这么做。谁敢抓陛下,我先砍了他的头。”战吼族长一拳砸向石头座位。
“我也不会坐视不管。”弗雷德用矮人语的发言吸引了不少矮人贵族的注意,他强迫自己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我不会让我的朋友因无妄之罪被吊死。我们是逐冬远征队,第一要义是保护萨林,从远征开始到结束,这一点从不改变!”
巴纳德大笑几声,红锤领主则板着脸观看下方的比武。
哈罗德频频挥动钉头锤,砸向萨林,让单手持盾的萨林只能被动抵挡。没一会儿功夫萨林就退到了墙角,他猛地向侧面一跃,使哈罗德挥出的钉头锤砸到了墙。
萨林一剑砍到哈罗德的右臂,漆黑钢甲上顿时出现一道深深的痕迹。但哈罗德只是微微退后了一步就重新双手挥动起钉头锤,把萨林逼退。
萨林绕着圈子与叔叔你来我往的还击着,面对哈罗德钉头锤的猛攻,萨林开始选择闪躲而不是用盾牌硬接。弗雷德看到原本光滑平整的钢铁圆盾上已经到处是凹陷。
“这群矮人真烦。”阿洛琳皱着眉说道,“去跟巨人说让他们闭嘴。”她对加文吩咐道。
加文站起身,穿过观众席朝在场地角落的巨人跑去。巨人低下头,听他说了几句后,清了清嗓子。“安静!”他的吼声压过数万观众的声音,回荡在角斗场中。
观众们像得到命令的士兵一样闭上了嘴,随着几声吃惊的叫声消逝后,全场安静的可以听到金属相击的响声。
萨林侧身闪过哈罗德从头顶砸下的钉头锤,用剑尖戳向他头盔的细缝。哈罗德的速度快的惊人,他轻易地收回武器,用钉头锤的握柄荡开萨林的挥砍。接着又抡起钉头锤向自己的侄子攻去,萨林慌张地用盾牌接下这下猛击。
哈罗德像一个嗅到胜利机会的饿狼般不断攻向萨林,钉头锤头部的几块放射状的铁板在萨林的盾牌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凹痕。
萨林用力一劈逼退了哈罗德,他也后退几步稳住身子。萨林的背弯的越来越低,阔剑的剑尖几乎碰到了地面,钢甲之下不断颤动地身体似乎证明着他已经体力不支。而哈罗德仍然和开战前没有什么区别,他双手紧握钉头锤,在萨林侧面游走着。
全场观众再次沸腾起来,他们为哈罗德欢呼的声音让弗雷德有些难受。这样下去必败无疑。他心想。我得做点什么。
“萨林!”弗雷德的呼喊声隐没在数万矮人的呐喊声中。
“需要帮忙吗?”身旁的阿洛琳笑着问道。
“你……不会闹过火吧?”
“当然,你以为我那么笨?”女孩瞪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
一声巨龙的怒吼盖过所有观众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地下城市。连有所准备的弗雷德也感觉心脏剧烈颤动着。不少观众顺着声音来源看向阿洛琳,目光充满疑惑和不解。
弗雷德趁受惊的观众发出尖叫前连忙对萨林喊道。“你许诺要为我击退兽人!”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尖酸刻薄,“我为你杀了冬怒!给了你翻盘的一切!未来的帝王陛下连一场决斗都打不赢吗?!”
无数双眼睛向弗雷德看去,他轻轻咳嗽几声,强迫自己无视掉他们。
“我说到必将做到。”萨林抬起放低的盾牌和阔剑,“好好看着。”他吼道。
“看你落败……?”哈罗德被朝他飞来的盾牌打断。
盾牌扔的有些偏,哈罗德只轻轻向左迈了一步就闪了过去。等他站稳后,萨林已经挥剑冲到了他的面前。他双手握剑向哈罗德的胸口刺去。哈罗德没有管攻向他盔甲最厚实部位的萨林,他挥动钉头锤,用力砸向萨林的腹部。
萨林没有同众人预料的那样闪开,或者挡下哈罗德的钉头锤。在与哈罗德仅差两步的距离时他松开了剑,用身披钢铁的身躯把哈罗德撞倒在地。
哈罗德挥动的钉头锤在两人倒地前砸中了萨林的背甲,深棕色的钢板瞬间瘪了下去,凹陷的幅度让人心惊。
萨林一把掀开叔叔的全罩头盔,扔到一旁。接着一拳打在哈罗德头上,让他没了动静。
几个呼吸间后,萨林缓缓站了起来。全场观众静静注视着两人,时间仿佛停止了。
“他赢了!”巴纳德的大吼打破了角斗场的死寂,“萨林陛下!”
“萨林陛下!萨林陛下!”弗雷德和同伴们也高声喊道,渐渐整座角斗场的观众纷纷加入他们的行列,铺天盖地吼声回荡在的角斗场,久久不息。
“看来有时嘲讽是最好的激励。”艾维利克评论道。
萨林颤抖着摘下头盔,弗雷德看到他的黑发黑须被汗水浸湿。他刚开始担忧萨林后背的伤有多重时,这位刚刚证明了自己的矮人帝王一个踉跄倒在了自己叔叔身旁。背后流出的鲜血把两个刚刚还在厮杀的血亲笼罩在一起。
那天萨林倒在角斗场后,弗雷德和同伴们立刻跳进场地。几人合力把他的胸甲脱了下来。萨林穿在里面的厚棉甲已经被血染红,脱下上半身的衣服后,特莉亚纳只看了一眼他背后的伤口就惊呼起来。在场的所有人也无不面色煞白。
人人都知道,这位刚刚证明了自己清白无罪的矮人帝王可能连加冕仪式也参加不了,就将魂归大地。
萨林的叔叔哈罗德第二天就醒了过来,与萨林后背的重伤相比,他全身几乎毫发未损,只是脸上被萨林打的一拳有些肿。
逐冬远征队随昏迷的萨林入住宫殿,本来萨林的伤势几乎无法挽救,但好在有巨人在场。经过他的治疗,萨林活了下来,但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一个月后,他仍未苏醒。
谋杀都灵一世的凶手仍未有线索,但萨林打赢了比武审判,众人也就无心关注这个未解之谜。萨林的伤势和家乡的安危已经够让他们揪心。
弗雷德趴在青铜窗框上眺望着钻石城区,街道的火光仍和睡前一样明亮,完全无法分清昼夜。他每天都会去看萨林的状况,他希望他能立刻醒来,不仅矮人的国家需要他,他的家乡也急需他拯救。
但就算萨林有一天清醒过来,他需要多久才能召集一支军队支援纷争之地?光是稳固刚刚结束动乱的矮人帝国就要花上不少时间,他不忍心让挚友刚一苏醒就烦心于又一场战争,但他的家乡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
房间的镀金木门被推开,杰姆走了进来。脸上有纹身的挚友手中拿着一封信,无数猜想瞬间浮上心头,弗雷德立刻朝他大步走去。
“刚才有信使来找你,他由于旅途太过劳累,我就让他去休息了。”杰姆把信递给他。
弗雷德凝视着信封上盖着的棕狮蜡封,他走到桌前拿起匕首,用了三次才把蜡封划开。羊皮纸上只写着一句话——伊蒙堡已失守,速回。
他一眼就看完了信,无数个声音在脑中念着信上写的那句话,有父亲、叔叔、外公、表妹、表弟……弗雷德揉了揉天旋地转的头,轻脚走到炉火旁,把信扔进火中。
炉火舔舐到羊毛纸的瞬间沸腾了一下。
“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杰姆茫然地问道。
“战争。”弗雷德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感觉这个词语点燃了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