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一出来就看这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被纪仲渊大早上的从床上薅起来,一肚子气,但在看见这一幕后,尽数消散了,浑身都舒坦:“哟,干嘛了,大清早的表演大眼瞪小眼?”
纪仲渊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但看热闹是人类的共性,而且看起来可以不要命,望星没但没理会他的警告,还凑到江离身边,贱兮兮的道:“小姑娘,给我说说,你怎么气他的?说出来我学习一下。”
这人就是个恶趣味,江离心里恨恨的打算着,没理望星。
纪仲渊今天来是让望星将两人的魂魄抽回各自原本的身体中去的,也做好了让这家伙看笑话的准备,等他笑够了,三人这才往正厅中走去。
“你是说,唤魂术也没能将你俩分开?”望星听了江离说的,很震惊的问。
江离点头,唤魂术就是那日在洞中纪仲渊试图将两人换回来所施的法术,但不知为何,那日没有成功。望星道:“不应该啊,以你的灵力,就算是······也不应该啊。”
就算是如何,他没说完,纪仲渊的神色始终淡淡的,昨日那只黑翼彩母鸟停在他的手指上,用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我找你,是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探究原因的。”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一副讨打的语气。
望星嘶了一声:“要不是看你现在顶着人小姑娘的身子,我揍你我给你说。”
纪仲渊嗤笑:“你是怕输在这幅女子的皮囊下更丢人吧。”顿了顿,仿佛看到那个场景一般,一脸郑重的道:“的确很丢人,我劝你三思。”
望星:“……”
望星转向江离:“姑娘,我把你的身体打坏了你不介意吧?”
江离炸毛:“介意得要命!我的身体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求求了,你们放过它好不好?”
严格来说这具身体是公家的,江离穷得底儿掉,真没有多余的功德来赔。
言归正传,望星点了一炷香,嘱咐两人:“接下来的一刻钟,无论你们感觉到身边有什么动静,都不要睁眼。”
香点燃了,却没有烟雾,江离只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她渐渐闭上眼——换回来以后我第一时间就要跑路。
巨鸢在天上摇晃,那根线握在一个妇人手中,妇人手里牵着冰雪可爱的女娃娃,奇怪的是在艳阳天里她却围着厚厚的围脖,小脸煞白,江离见着这么可爱的娃娃也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她还没有走进,那妇人像是感觉她的靠近一样,牵着女娃后退了半步,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弃。
忽然巨鸢偏离了方向,朝江离砸过来,她猛地一挣,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还有点迷糊,下意识的想要摸一下胸膛,却被纪仲渊按住了手,噢,看来是没换成。
望星本来沉着脸,看他俩这样,却笑开了:“哎,我说,你们俩这样也挺和谐的,我看也别换回来了,这样就挺好。”
纪仲渊拾起茶杯淡淡的抿了一口:“想打架吗?”
望星顿了一下,气哼哼的道:“武夫!”谁会吃饱了没事儿干和他打架?这不上赶着给地府添业绩吗。
“小姑娘,你的魂魄很奇怪啊。”望星对江离说到。
完了,这是看出来我不是人了吗,垃圾上司,毁我前程,心里将阎王骂了个底朝天,嘴上还是要装傻:“啊?哪里奇怪了。”
望星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比划道:“正常人讲究三魂七魄,你却多了一魂。多的恰恰是主命格的那一魂,这可能导致你的魂魄比普通人的要强劲,也是你们的身体换不回来的原因。”
他的说辞让江离狠狠的愣了愣,“我多了一魂?”
她自有记忆开始,就在地府中了,被江德明收养,在阴阳道上和其他小鬼一起长大,点点滴滴虽然不至于记得分毫不差,却也能大概的想起来,自己怎么会多了一魂,却从来没有印象。
望星打了个哈欠,面具下的一双眼饶有兴致的围着纪仲渊和江离打转:“症结在此,怎么解决就是你们的事了。”
江离在发呆,纪仲渊皱着眉,望星又忍不住的嘴贱起来:“哎,我这小店还提供免费算命的服务,我看你二人红鸳星动,怕是……”
江离被纪仲渊一把拽起来:“走了。”
望星在后面笑得前俯后仰:“别急啊,免费的都不试试?”
纪仲渊拉着江离几步就走出了店门。江离没有挣脱也没有啰嗦,乖乖的让他拉着走,两人走出去以后纪仲渊就放开了她的手。
“你是多了一魂,又不是丢了一魂。怎么没精打采的。”
“我刚刚做梦了。” 那个牵着小女孩的妇人,飞在天上的纸鸢,厌恶的神情,莫名的让江离觉得熟悉,但她却没有半点记忆。
纪仲渊:“做个梦有什么稀奇的……”他话未说完,突然神色一凛。
江离:“怎么了,你尿急啊?”
纪仲渊冷飕飕的看了她一眼,江离缩着脖子,听到他说:“烛阴想逃。”
烛阴两个字在江离这里就自动兑换成两万功德,她瞬间也不去想那个梦了,像打了鸡血一样:“干他丫的!”
他们没有回青楼,纪仲渊带着她来到一处贫民窟中,这里到处散发着灰败的气息,看来都是些将死之人。纪仲渊推开其中一扇破烂的门,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扑面而来。
江离忍不住用袖子掩住口鼻,纪仲渊却像没事人一样的走进去。
屋内没什么家具,一张破桌子靠着墙,仔细一看还是缺了一腿的,除了这个三条腿的桌子,就是一张简陋的炕了。
上面躺着一个……老妇人?
江离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就是一个风烛残年,命不久矣的老妇人。
“怎么搞的?这不会是烛阴吧?”江离捂着口鼻瓮声瓮气的,她是阴魂,所以对这些死气格外敏感,这处的气息浓郁到她有点难受了。
纪仲渊递给她一个眼神,那双微圆的眼里写满了两个字——蠢货。
江离:“……请不要用我的眼睛来嘲讽我,谢谢您勒。”
纪仲渊走近床边,若有所思。床上的人悄无声息,干瘦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将手探向老妇人的胸腔处,一颗石子携着疾风撞向他的手腕。纪仲渊手一抬,石子擦着袖子打空,同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别碰他!”
来人站在门口,身形极高,挡了大半的光,江离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战栗,她小步走到纪仲渊身后,这时候有些怨怪他这幅身子长这么高干嘛,她都不好躲了!
纪仲渊若有所思:“这就是你丢了灵魄的原因?”
烛阴快步走到床头,浑身都戒备起来。
“你们到底来干嘛?”
江离拱着背,从纪仲渊的肩头看他:“大兄弟,你已经死了,你强留在人间,只会让自己消散得更快,不如跟我走,我让你投个好胎。”顿了顿,看看他的脸色:“而且,你一直在她身边,还会害她更痛苦。”
她指的是躺在床上的老妇人,居然是一个刚有灵识不久的灵芝仙灵。
“璟珲,不要管我的事,我不想和你翻脸。”烛阴沉着脸,看了一眼站着的两人:“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小了,竟然还躲在姑娘身后。”
纪仲渊:“……”
江离:“你不懂我的疲惫。你别废话了,你跟不跟我走?”
烛阴嗤笑一声:“若是我非不跟呢?”
江离想着自己现在反正是占着他的“壳子”,而且“壳子”还挺好用的,她装模作样的冷哼一声,“那就别怪我客气了。”
她说完这句话,对自己的发挥出来的冷酷十分满意。
“自那战后,除了你以外,我也是很久没有找到可以与我一战的人了。”烛阴眼里有某种嗜血的光芒,这让他的眼眸乍然血光一闪,江离不由怂了,她就是嘴上厉害,其实心里也没底。
“她要死了。”说话的是纪仲渊,他指了指床上的人:“我可以救她,前提是,你要告诉我一件事。”他突然说话,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烛阴这才注意到这个女子,身量不高,明明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的样子,却无端的带了一股迫人的气势。
这个女子带给了他熟悉的战栗感,烛阴后退半步,她给的条件实在没办法不让他心动:“你有什么办法?”
纪仲渊伸手虚虚的搭在老妇人的脉搏上:“损耗过巨,心神具伤。”他挑了挑眉,看向烛阴:“所以你才用灵魄来吊着他?”
江离吃了一惊,这个妖怪竟然用自己的灵魄来救一个仙灵,这种以命换命的戏码,江离只在地府中孟婆写的戏折子里看过。
烛阴眼里燃起一小簇的亮晶晶的光:“没错,她伤得很重,我只有这个办法来减缓她自身的损耗。”他这么说,江离却是好奇这个躺着的女人是谁了。
她凑近了一点,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光,才看清这老夫人的样貌——她浑身上下半点灵气也没有了,枯竭的灵脉损伤严重。她紧闭着双眼,脸颊凹陷,呼吸浅淡。
“蠢。”纪仲渊只用了一个字来评价这种行为,“你的灵魄岂是一个仙灵受得了的?”
“你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抽魂移魄。”
“不可能,她根本撑不过去。”
“不要拿你的失败和无能来揣测本座的能力。”纪仲渊负起手,言语狂妄又不可一世:“本座说的,就没有做不到的。”
江离还在状况外,他俩就你来我去的做起了交易:“等等,我呢?”她好不容易找到行走的两万功德,可不想轻易放手。
纪仲渊仿佛才想起来有她在旁边一样:“是了,若你到时候心情还可以的话,可以考虑一下跟她走。”
臭男人,死男人,没一个能倚靠的。
江离恨恨,烛阴却已经做好了决定:“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