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彭泽心中盘算着,进了这大厅内,却发现同给自己想象的大相径庭。
大厅内。
几个长身玉立的贵公子正在正中相互寒暄着,而萧南瑾则在他们面前神情自若地同他们谈笑风生。
“张兄别来无恙啊!几日不见,张兄风采更胜往昔。”赵泉一进门,便眼前一亮,自顾自地上前同其中一人打着招呼。
张县令那个盛泽府读书的儿子都回来了,这倒是少见。
赵泉的爹赵司吏只是县中的一小吏,赵泉在这县城中人人给面子,但是同张森这个县令之子比起来,就远远不如了。
赵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同张森拉关系的机会,传言中这次诗会有张县令的远房侄子出现,就已经让众人闻风而动了,出现了张县令的独子,简直让大家大喜过望。
“哈哈!小弟这些天在官学中读书,确实好久没有出来了,赵兄依旧是那么风采过人!这位是小弟的远房表哥张南冥,大家多认识认识。”张森敷衍地和赵泉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向众人介绍他旁边的一个男子。
这男子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贵气。
在场众人也都是出身不错,家境良好之人,可在这人面前,却蓦然有一股自惭形秽。
这个人,仿佛通身就有一股雍容贵气在,让他们一见他就平白觉得自己矮了一头,说话都不那么自在了。
大厅中的气氛,不知不觉地便染上了几丝诡异。
明眼人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怪异之处。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张南冥,似乎不简单。
而在张南冥面前,张森都神情略有几分小心翼翼,甚至隐隐间有些奉他为主的模样,让众人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明悟。
张南冥似乎习惯了众人这般对待,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随即得意之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温和的笑意。
“大家不必拘束,今日我们以诗会友,以文论道……”
张南冥脸上带着一丝上位者特有的和煦,对着众人招呼着。
众人尴尬地笑了几声,跟着张森开始附和了起来,心中都有些不安。
众人不注意的地方,萧南瑾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在白头镇这个小地方,竟然看到了熟人,真是没想到。
二哥啊二哥,重生一世,没想到我们会在这般情景下见面,只可惜我认得你,你却不认得我了。
萧南瑾嗤笑之后,脑海中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这个张南冥,正是萧南瑾前世的二哥,当今皇室四皇子,南宫冥。
南宫冥一向喜欢沽名钓誉、附庸风雅,平时经常玩一些礼贤下士的把戏,用来拉拢人心,以丰盈自己的羽翼。
只是,萧南瑾却从未想到过,南宫冥会做到这个程度。
以堂堂皇室四皇子之尊,竟然会来白头镇这么个小地方来礼贤下士来了,真的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南瑾耸了耸肩,眼神中的轻蔑,落在众人眼中,却只觉得他淡定无比,在强大的气场之下,依然能够秉持着一颗本心,不为所动。
不少人看着萧南瑾的眼神也变了,不管萧南瑾出身怎么样,但凭他这份儿不怯场的气势,就定然非池中物。
这只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闪而过,甚至很多人都迷迷糊糊的,尚未完全反应过来。
但这个感觉,却种在了众人心中,让众人潜意识之中,对张南冥和萧南瑾这两个人有些忌惮了起来。
“这位是?”南宫冥说完,正得意间,眼神一扫,看到了同周围人气质格格不入的萧南瑾,忍不住目光一凝,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人身上有一种很诡异的熟悉感,并且,这小小的镇子上,能出现这种气质的人,本来就少见,这不就是他所想要寻找的那种大才吗?
南宫冥心中如此想着,脸上习惯性地堆满了笑意。
“这位乃是萧南瑾萧公子,是上一届的案首,是我们白头镇的骄傲!”
旁边早有人开始介绍了起来,言谈间不乏推崇之意。
刚才众人虽一时被南宫冥的气场所摄,可这一反应过来之后,心中那对外人的本能排斥便又浮现了出来。
眼看到南宫冥对萧南瑾感兴趣,他们立刻把萧南瑾的过人之处统统说了出来,想在这个外人面前,给盛泽府,给白头镇挣点脸面。
“萧公子三岁识字,五岁读文,十来岁就是阖府有名的神童了!”
“当初若不是萧公子没有下场,定然会创下年纪最小的案首的记录!”
“数百年以来的不世奇才!”
众人的称赞声一声比一声高,南宫冥听着,脸色也愈发动容了起来。
萧南瑾哑然失笑,忍不住摇了摇头。
要说这具身子的原主,那读书方面确实有一定的天赋,不然也不会在这穷乡僻壤的普通私塾里就能读出个案首来。
可要说他真的有多少天分,却也不见得。
原主不过是对读书天生喜爱,有那么一股子痴劲儿,而童生试,却又更侧重于记忆力的考察,很多四书五经的东西,只要能熟练诵读,想要考上秀才是相当容易的。
即便是案首,在这一个小小的白头镇里面称得上案首,又有多大意义?
这些南宫冥本不该忽略的,可是此时众人那发自内心的称赞声,却让南宫冥莫名的陷入了这种氛围,脑中所思所想的都是收服萧南瑾这个人才,然后帮他谋划那张椅子。
近来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一个月有半个月的时间,需要太医频频出入宫廷。
虽然,每次太医都对外说,皇上的身子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上了年纪的人都会有的小毛病。
可是,外面谁都不是傻子,当今皇上不过四十五岁,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若无大毛病,怎么可能召见太医如此频繁。
故立储之事,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
自古以来,上到天潢贵胄,下到黎民百姓,都有着立嫡立长的传统。
按理说,有皇上原配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南宫钰和四皇子南宫瑾在,无论如何皇位都轮不到二皇子南宫冥和三皇子南宫烈才对。
不管是立嫡还是立长,都没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份儿。
可谁让元后死得早,而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曲贵妃又正得宠爱呢!
有曲贵妃在皇上床边经年累月的吹着枕头风,大皇子和四皇子是备受冷落。
没有人比萧南瑾更清楚,那个女人在皇上面前的影响力有多大了。
在萧南瑾还是南宫瑾的时候,他曾经有无数次抓到过曲贵妃的把柄,可任凭他跪在皇上面前苦苦哀求,想让皇上看一眼他找到的证据,皇上都只是冷冷地“哦”一声,然后让他不必再闹。
以至于最后,南宫瑾被曲贵妃害死了,皇上也并没有过多说什么,只是平平淡淡的让礼部按例安葬。
而后,大皇子便是经年累月的得不到皇上的召见。
如此一来,朝堂中那些人老成精的老狐狸们,又有几个看不清风向?
这二皇子三皇子的身旁,迅速聚集了一大批羽翼,来帮他们出谋划策。
皇位之争中,既嫡且长的大皇子南宫钰,现在竟有些出局的意味儿。
反而是二皇子南宫冥和三皇子南宫烈,相互之间越来越剑拔弩张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二皇子南宫冥身旁的谋士,建议他先离京一段时间。
一来,离京之后,远离是非,给皇上留个好印象,反正曲贵妃是二人亲娘,断然不会偏帮一个把另一个推入死地,二来,则是在外面刷刷声望,收拢一下民心。
二人在皇上和曲贵妃面前的圣眷差不多,那边只能从外部动手,看谁支持者更多,声望更高了。
这不,南宫冥便离了皇城,来到了盛泽府。
不过,南宫冥来了之后,并没有直接表明身份,明目张胆的收拢人心,而是打算装作普通的读书人,深入众士子之间,真正的体察到士子们的生活,然后得到士子们的心。
为此,南宫冥在向张县令表明身份,说让张县令给他安排个张县令远房侄子身份的时候,差点儿没有把张县令给吓死。
所幸张县令知道事关重大,只是向儿子张森嘱咐了南宫冥化名的张南冥是个贵人,让他好好招呼着,把压力自己一个人承担了下来。
不然,张森莫说此刻谈笑风生,便是站在那里站直,只怕都困难。
这一切,萧南瑾无从得知,但是在看到南宫冥的那一刻,却猜了个七七八八。
在他还是南宫瑾的时候,南宫冥就喜欢搞幺蛾子,整一些有的没的旁门左道。
现在,他已经是萧南瑾了,朝堂中大皇子一派也销声匿迹了,南宫冥应该没有什么有力对手了,竟然还在搞这一手。
这么些年来,还真的是一丁点儿变化都没有啊!
萧南瑾忍不住摇头,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摆摆手止住众人的吹捧,开口道:“诸位的夸奖,实在是让在下惭愧。有朋自远方来,如今咱们应该拿出主人翁的气度,好好招待这远方来的朋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