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小区里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天气自打过完年，就开始慢慢转温，幽凉的夜风吹过花园间的小路，发出稀疏的风声。
顾浅浅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路灯明黄的灯光照射下来，隐隐约约映出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和花坛树影融合在一起，并不怎么明显，顾浅浅没有注意，她越过那处影子，往家里走去。
而在她身后，那个影子如同一块晕开的墨，跟着顾浅浅“游”了过去。
“什么味道……”
顾浅浅抽抽鼻子，在夜风里，她好像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怪气味，但转瞬便随风飘散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感觉错了吧。顾浅浅想着，也许是陆逸尘的表现太严肃了，不止一次强调自己身边的危险，弄得自己都疑神疑鬼起来。
顾浅浅刚想继续往前走，却听到身后传来“夺”的一声厉响，伴随着一声模糊地尖叫。
她被吓了一跳，猛然转过身，在她背后，钉着一把短匕，深深插进了水泥地面，只剩个刀把还留在外面。
“什么人？！”
一旁背着路灯光的黑暗里，飘出一抹缭绕的白色雾气，“嗒嗒”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叼着根烟走了出来。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应该已经穿了很久，袖口衣摆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磨损。他径直走到匕首旁边，稍一用力便把匕首拔了出来。
他抬起头，硬挺的脸映在路灯的灯光下，顾浅浅认出了这个人，惊讶道：“江寒雪？”
这个人竟然是昨天在自家小区门口见过的隐秘局的人，顾浅浅还记得，陆逸尘说他是隐秘局调查组的组织过。
“哟，你认识我？”江寒雪两指夹着烟，同顾浅浅打了个招呼，“小美女，这么晚了自己一个人很不安全的哟。”
和上次在废弃工厂见到的那些隐秘局的人的气质截然相反，男人丝毫不像是隐秘局的人，单论气质来说，他更像是街边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你不是隐秘局的人吗……”
“连隐秘局都知道，看来小美女你也不简单啊，”江寒雪吐出一口袅袅的烟气，带了点吊儿郎当的笑意，“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顾浅浅这才想起来往地上看，刚刚插着江寒雪匕首的地方，竟然留下了一滩黑色的血迹。
“这是……？”
“影妖。”江寒雪单膝在那摊血迹旁蹲了下来，用匕首的刀尖轻轻在血迹里戳了戳，刀刃和血迹接触的部分顿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空气里传来难闻的焦糊味。
“一种见不得光的，丑恶而卑劣的怪物，永远都只能生活在影子里，靠吞噬人类的影子获得力量。”
江寒雪漫不经心地把匕首擦拭干净，收进刀鞘，侧头打量了顾浅浅两眼：“我也见过你，跟在陆逸尘身边的那个小混种。”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连她是混种都知道……
似乎是看出了顾浅浅的不解与震惊，江寒雪笑了起来，“别这么看着我，我虽然是隐秘局的人，但和你们玄门也有点交情，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知道也不奇怪吧。”
不知道为什么，江寒雪笑起来的时候，总是给顾浅浅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顾浅浅望着江寒雪的动作，问：“那你既然是玄门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江寒雪伸手戳了戳顾浅浅的头，留下一个小小的红印子：“没办法啊，公务员工资太少了，而且还拖欠不发，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只能出来赚外快了。”
顾浅浅一把打开他的手：“赚外快？”
“是啊。”江寒雪懒洋洋地道，从黑夹克的口袋里取出一瓶白色的粉末，撒在那摊黑色血迹上，粉末和血迹慢慢融合，最后消融于无。
“就是接些委托，杀点作乱的小妖什么的。”他解释道，“像这只影妖，我是接了一个老头子的委托，他儿子被影妖吸食了影子，人有三魂六魄，其中一魂二魄都在影子里，影子没了，对人类来说，还是挺麻烦的。”
两个人一起往顾浅浅楼下走，路灯的灯光拉出长长的影子。
江寒雪又抽了口烟，侧脸笼在缭绕朦胧的雾气里，他忽然隐隐约约地笑了一下，在顾浅浅头上揉了一把。
这个动作太熟悉了。
“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顾浅浅忽然冲口问了一句。
江寒雪摇了摇头，否认了：“没有。”
他用一种开玩笑的轻佻语气道：“小美女，你这种搭讪方式可是很老土了啊，应该与时俱进，多学学才好找男朋友嘛。”
顾浅浅有些发怔地望着江寒雪，江寒雪却是抬起头，声音混合在缥缈的烟雾里：“好了，赶紧上去吧。”
而在顾浅浅上去后，江寒雪还站在原地，半晌，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掌心里仿佛还残留着某种温度，让人无端地感到怀念，江寒雪吐出一口烟雾，果然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回忆过去啊。
因为今天回来的晚，顾浅浅已经给小白打过了电话，说不用准备自己的饭了，她在外面吃过了再回去。
打开门，客厅里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了一盏玄关处的小灯，小白和吱吱已经睡了。
顾浅浅轻手轻脚地换了鞋去洗澡，今天奔波了一天，她打了个哈欠，站在窗外往下看了一眼，楼下已经是空无一人。
在某个视区盲点，江寒雪又点燃了一根烟，靠在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烟灰星星点点地落下来，在如墨的夜色里闪着一点橙黄的火光，一阵夜风吹过，江寒雪怕冷般的裹紧了那件年代久远的黑色夹克。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江寒雪一手把没抽完的烟从嘴里拿下来，一手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端，传来阿羽的声音：“组长，你在哪呢，赶紧回来，那起案子有进展了！”
江寒雪将烟丢到地上碾灭，低声道：“知道了，我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