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放手
梦如生2020-07-31 13:433,088

  这一夜,无风无月。

  低垂的乌云给空气中带来黏腻厚重的闷热,空气仿佛被搅拌成透明的浆糊,每次呼吸都带着令人憋闷的凝滞感。

  陶婳看着窗外乌漆漆一片的夜色,重重叹了口气。

  小柳本来是打算留宿在药店的,但在看到晚餐的苦瓜大餐后立刻改变了主意,甩了一句明天还来就跑出门去不知所踪。

  陶婳当时没忍住,问了骆千军说为啥今天要做这么多苦瓜给小柳,结果得到的回答竟然是他觉得小柳年纪轻轻脾气就这么暴躁,一定是内虚火旺,需要吃苦瓜调养……

  “唉……这世界上果然是有天敌这种东西存在的吧。”

  陶婳又开始叹气,自打下山以来她叹气的次数急剧增加,亏得她不是凡人,不然面对着这么多烦心事儿,说不定要一夜愁白头。

  “也不知道小柳去哪里了,会不会去找妙贞了呀?”

  想了想,陶婳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拨出妙贞的号码。

  “喂。”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一刹那,妙贞略带憔悴的声音就出现在电话另一端。

  “呃,妙妙,小柳是不是……去你那儿了?”

  陶婳压低声音问。

  “来这里疯了一圈儿,跑了。”

  妙贞看着眼前犹如台风过境的房间,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他再多来几趟,我要慎重考虑该不该回九霄山躲躲了……”

  九霄山是妙贞的老窝,独立于三界之外,清静是足够清静,就是太清静了,爱热闹的妙贞从来不愿意在那儿多待,这会儿柳定坤能把他折腾到动了回九霄山的念头,可见是非常之烦人了……

  “唉,也怪我。”

  陶婳挪到床边坐下,“他今天几次三番拿话试我,我不想他对骆千军出手,就干脆坦白了。”

  “跟你坦不坦白没关系。”

  妙贞也在身后沙发上找了个还能坐的角落瘫下去,“他一贯看我也不顺眼的。”

  那小子当年对妙贞的敌意,不比对骆九疑少多少,在当年的他看来,这世间除了陶婳,大概没一个好东西。

  “小柳就一直是孩子脾气,明明论起年龄来我才是比较小的那个。”

  陶婳苦笑道,“妙妙你别跟他计较,他这次下来带了不少仙灵玉,到时候我分你一些啊。”

  “他给你带的,你留着用就是了,我还缺那点儿东西吗。”

  妙贞嗤笑一声,“对了,今天他跟骆千军没打起来吧?”

  “没有呀。”

  回想到白天两人相处的情形,陶婳眼角一抽,“不过也没好到哪儿去,我怀疑他们俩就是天生的不对付,骆大哥今天做了一整天的苦瓜宴,说要给小柳下火,我感觉小柳吃了他的心都有。”

  “噗……”

  妙贞没憋住笑出声来,好在陶婳沉浸在自己愁苦的情绪当中,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之处。

  能想到给柳定坤做一天的苦瓜吃,行啊骆九疑,这么多年来终于也学会玩阴的了。

  妙贞幸灾乐祸地想。

  “妙妙,小柳说明天一早过来,我觉着不能叫他继续搁店里待着了,你帮忙想个辙儿呗。”

  电话那边传来陶婳的请求。

  “我能想什么辙儿?叫我说啊,这几天你就拿他当个祖宗供着吧,他那个体质,撑死只能在人间待半个月,忍一忍就过去了。”

  妙贞毫不犹豫选择拒绝,开玩笑,柳定坤发起疯来他都管不得,这次那棵阎王树摆明了是冲着骆千军来的,他才不要去当出头鸟,就让骆千军自己头疼去吧。

  再说了,柳定坤每天需要吸取大量元气来维持体内能量运转,一旦到了时间不想走也得走,他骆千军既然铁了心要把陶婳再度追到手,受一下娘家人的磋磨也是应该。

  陶婳想了想,觉得妙贞说的也有道理,索性抛开这件事,跟他聊起一些家常来,这边厢聊得正火热,却不知在药店外面,她们俩聊的主角正处在对峙之中。

  药店一楼的休息室中,门反锁着,没有开灯,骆千军一个人坐在床边,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拿着块布巾,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些许晦暗光线,一下下在剑刃上擦拭。

  隔着布巾,指尖碰触到剑身上斑驳凹凸的处处旧伤,骆千军眸光如墨,沉寂无波。

  这柄剑,陪他战过昆仑巅,随他下过九幽泉,一路跌跌撞撞闯过来,剑身上每一处伤痕的来历,他都牢牢记在心底。

  但他记得最清楚的,还是漫天飞舞的细雪中,陶婳怀抱刚铸好的长剑冲他飞奔而来,连颊边薄汗都来不及拭去的那一幕画面。

  这是陶婳为他亲手打造的剑,名为点墨山河,与陶婳手中的风华三千,是一对双生剑。

  遥想当年,这两柄剑,以及剑后所代表的两个人,真可谓名震昆仑,一度被称作风华双剑。

  少年人一身玄衣,窈窕女一袭红袍,两人并肩走过诸多山与水,那时的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他生命的尽头。

  沉浸在回忆中的骆千军仿佛没有发现,窗边处有一道绿光悄然而至。

  有淡薄雾气沿着窗棂缝隙缓缓透入室内,渐渐充满这处小小的休息室,将它与外界彻底分隔开,等到白雾满溢那一刻,一道绿光自白雾深处疾驰而至,携惊涛拍岸之势猛击向骆千军。

  感觉到绿光中携带的狠戾杀意,点墨山河漆黑一团的剑身立刻发出嗡鸣声,骆千军却并未看向绿光,也不拔剑,只气定神闲坐在原处,直到那一点绿光在他咽喉前陡然静止,只有一阵止不住的剑风扫过,在他颈侧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那是一柄绿色的剑,剑身细长狭窄,上面有着波纹状的暗纹。

  柳岸啼莺,骆千军对这把剑也熟悉得很,因为它也是出自陶婳之手,而剑的主人,是柳定坤。

  陶婳这一辈子总共铸过三把剑,除却断裂的风华三千,剩下的两把在隔了数不清的岁月之后,再度重逢。

  可惜这个重逢没有半分喜悦。

  “你倒是沉得住气。”

  柳定坤握剑的手慢慢向前送,看着剑尖下方缓缓渗出殷红血珠,他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

  骆千军安抚住躁动不安的点墨剑,抬眸看向柳定坤,“但是不能。”

  至于为什么不能,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哼。”

  柳定坤知道再说下去也只是讨个没趣,悻悻然收剑回鞘,冲骆千军恶狠狠翻个白眼,“我告诉你,你别急着得意,虽然陶婳那蠢丫头把过去忘了,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的,你这会儿接近她骗她真心,就不怕有朝一日我把真相都告诉她,叫她对你恨之入骨?”

  “嘴是你的。”

  骆千军没有管自己还在流血的脖颈,重新拿起布巾开始擦剑,“说不说都是你的自由。”

  “你!”

  柳定坤被骆千军一句话憋得肺疼,“你这副有恃无恐的嘴脸真叫人厌恶!”

  骆千军眸光一暗。

  “我不曾有恃无恐。”

  沉默片刻,他抬眼直视着柳定坤缓缓开口,“但这一次,我绝不放手,想要让我退出,除非我死。”

  柳定坤跟骆千军对视着,对方的宣言让他目光中的危险信息陡然翻倍,他的拇指在剑柄上轻轻摩挲着,仿佛随时可以抽剑出鞘给予骆千军致命一击。

  但转瞬间,他却忽然撒开手,冲着骆千军扬眉一笑,“没错,你的确不应该死,你若死了,当初蠢丫头遭的罪又该找谁赔?你得活着,用你这条苟延残喘的命来一点点还上你欠她的,等你还完了,我再亲手结果了你。”

  柳定坤的话语满带挑衅,骆千军却并不在意。

  他垂眸看了柳定坤手中的剑一眼——三把惊世名剑,如今也只有柳岸啼莺还保持着当年的风采,真真是物是人非——然后挪开目光,继续专心擦剑。

  “……最烦你这锯嘴葫芦的闷样子。”

  见骆千军不搭理自己,柳定坤皱起眉心,“你也别觉得我真拿你什么办法都没有,依我看,现在你可没敢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陶婳吧?”

  骆千军手上动作一停。

  他目前的身份的确有大问题。

  “你若是聪明的,就赶紧跑去烧几株高香,祈祷张老头保佑你接下来的几天不要露馅才好。”

  柳定坤怪笑一声,转过身甩袖离开。

  骆千军看着房间中渐渐消散的雾气,突然叹了一口气。

  现如今的他不怕天地不公,不惧命运无常,唯独怕的,就是陶婳回想起过往后再度与他决裂。

  柳定坤这是看准了他的死穴,接下来的这几天,难熬了。

继续阅读:花招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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