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站在月老庙外,给青石香炉点香的陶婳觉得后脖子一凉。
诶?下雨了?怎么可能?
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天空,不知何时,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扯过一片乌云来往脸前一遮,说变脸就变脸。
“下雨了?”
摆好水果,骆千军也走出来,站到陶婳身边抬起手来感受了下,“贡品都摆好了,这算还完愿了吗?”
“唔……还要在心里默念几遍多谢月老帮我成就姻缘这种类型的话,不过都没差了,东西已经给到香也烧了,咱们赶紧下山!”
陶婳心里忽然有股不妙的预感,总觉得这天气变得有古怪,还是早走为好。
“行。”
骆千军回头看了眼月老庙,眉心微蹙。
实际上,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场雨不应该下,空气中根本没有传递雨水将至的气息,而且……
他回头看向月老庙,仿佛一息之间,那几位工作人员都悄无声息离开了,之前明明还能看到来往不断的游客,可那些游客也跟工作人员一起消失得一干二净。
障眼法……
到这会儿,骆千军总算明白过来,自己是着了妙贞的道,之前月老庙中根本没有游客,自始至终只有自己与陶婳两人……
那老狐狸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骆千军将上衣脱下来披到陶婳头上,“走吧。”
两人往车站方向走去,刚走两步,那雨就跟坏了的消防栓一样,哗啦一下成片成片往下呲!
陶婳:……
骆千军:……
拜托了,现在演电视都不敢把雨弄这么假了,您就不能讲究点吗!
两人难得思想一致想到。
“这……这雨下的……有点激动啊。”
并不想洗冷水澡的两人想当然又退回月老庙,怕骆千军以为自己碰到了灵异事件,陶婳尴尬笑着开口。
到这会儿她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有人捣鬼了,并且捣个鬼还能弄这么大阵仗的,除了妙贞不做第二人想。
“嗯。”
骆千军在心底叹气,依他看,今天要想顺利下山,难。
妙贞是打定主意要把他跟陶婳留在山上了。
幸好妙贞跟陶婳情分深厚,再怎么折腾也不会出大事,既然要留那就干脆留下,骆千军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妙贞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那个……咱光在门口等也不是办法,要不先去里面坐会儿?”
被强行留在山上,陶婳自己是不虚的,这地方对她来说就是家,可她怕骆千军不适应,“月老庙里面虽然没凳子,但蒲团还是很软的,我跟你说,那些蒲团可是鹅绒的呢!”
“去,把那些鹅绒蒲团都换成石头的。”
神像中,桑念情如此吩咐道。
换来陶婳一道又快又狠又准的白眼。
“也好。”
骆千军走到神像旁边,弯腰从香烛台后面摸出六个蒲团来,在地上排出一个长方形,自己率先坐上去,再抬手拍拍身旁,“坐下歇歇。”
陶婳抱着蓝莓走过去坐下,眼巴巴看着门外铁灰色的天,“唉,早知道今天会变天,我就不提议过来还愿了。”
“天时地利,不为人所控。”
骆千军十分自然地将陶婳往怀里揽了揽,“天气预报都能出错,何况……”
“何况我们出门时根本就没看天气预报!”
陶婳接道。
接完两人一对视,都笑了起来。
“唉,那个,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笑完,陶婳又忍不住别开视线,从自己肩上拿下骆千军的上衣递过去。
刚才骆千军把衣服脱给她避雨,现在上半身空无一物,真可谓十分养眼……咳不是,十分伤眼,陶婳表示兄弟快把你那批发不要钱似的腹肌胸肌遮一遮,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你得注意形象!
骆千军接过衣服穿上,其实从刚才起他就感觉到背后有道凉冰冰阴森森的视线在盯着,正感到有点冷。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陶婳踱到门口往外瞅了一眼,原本渐缓的雨势一见她探头,立刻又激情万分的加足马力开始下。
陶婳:……
超想爆粗口怎么办!超级想啊!
“一时半会还停不了。”
骆千军也走到门口,双手环胸点评道。
实际上明早之前能停都不错了。
陶婳与骆千军两人又同时在心中腹诽道——妙贞这个老混球。
“阿嚏!”
温泉池里,妙贞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在一旁斟酒的小腓腓立刻担心的凑过来。
“没事儿没事儿。”
妙贞笑着摸了摸腓腓的小脑袋,“这是谁在惦记我呢。”
腓腓在妙贞手下转了个圈儿,再钻出来时就人立而起,用两个小爪子在自己脸上胡噜半天,折腾出个横眉怒目的气人样子来,再把一个爪爪往身后一背,另一个爪爪在身前一抬,虽然爪中空无一物,却活灵活现是个持剑而立的人形。
“哈哈哈哈!”
妙贞仰天大笑,“叫你好好修变形术不修,倒是在这上面下了心思,别说,还真叫你学出几分意思来,小东西,想不想学法术?”
腓腓歪着脑袋想了想,抬起小爪子比划了几下,学的全是剑修习剑的样子。
“啧……”
妙贞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伸出带着水珠的胳膊将小腓腓捞过来,打量半天才放回去。
小腓腓有点紧张地趴回原地看着妙贞。
“行了行了,想学什么就去学,现如今两族交好,你想习剑也不会有那臭牛鼻子拦着,我还是一句话,快点练好变形术,变不成人,你可是什么都学不了。”
小腓腓高兴地原地蹦高,蹦完调头就跑,显然是抓紧时间练变形术去了。
“吓我一跳……”
妙贞撑着脑袋看着小腓腓跑远,“还以为,又要来一个灵剑道心。”
端过小腓腓刚刚倒好的酒,凑到鼻尖轻嗅,弥漫的幽幽桃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将酒饮下,眼前一晃,便是漫天飞舞的花瓣,花瓣中,那道嫣红身影随剑光而至,只一剑,便破了他辛苦筹划千百年的大计。
那是他与陶婳初相见。
“呵……”
在桃花酿的余韵中,妙贞微微睁开眼,温泉池中的妖娆美女已然变化成一位长发及腰、容颜精致却气势凌厉的高挑男子。
“还真是……好久之前的记忆了。”
自那日天翻地覆,世间便再也见不到当年昆仑山巅、一剑定乾坤的绝世风华。
沉寂了几千几万年后,那颗被时光遗忘的种子再度破土发芽,他曾以为终能得见故人,谁料想却只看到一朵没心没肺的小花,迎着风笑得令人心软眼酸。
不得不说,他之所以没拦着骆千军,甚至还不断在背后做推手,其实是源于心底存着的一个念想。
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再见到当年与自己笑谈风月,比肩云端的那位好友。
即便真的永生不得见,至少,让她找回当年被命运赊欠的那份幸福,也算完满。
想到这里,妙贞嘴角忽而又勾起一抹坏笑来。
不知他的好友,现在是否正在心里疯狂腹诽他哈哈哈……
嗯,等等?
他刚才是打了个喷嚏吧?
是的吧?
啧。
死丫头。
月老庙中,死丫头陶婳也华丽地打了个喷嚏。
同时手机亮起,短信来自妙贞——“宝贝儿,喜欢哥哥给你准备的惊喜大礼吗?”
陶婳看了眼庙外下得跟瀑布似的大暴雨,一脸看破红尘状打字,“喜欢,我喜欢的都快哭了,想看吗?你来啊,我现场哭给你看。”
敢来就打死你!
她在心里补充。
妙贞当然不会去,他只在信息里给陶婳发了一大串哈哈哈,然后祝她跟骆千军度过浪漫一夜。
“你看,哥为了庆祝你脱单真是操碎了心,不用太感谢我,好好享受吧。”
妙贞发完这个消息就迅速关机,免得陶婳气疯了打电话来找他算账。
臭丫头,叫你刚才在心里骂我,现在打不通电话气死你!
陶婳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提示音,气得差点一把捏碎手机。
妙贞,你等着!
等下山后不薅光你尾巴上的毛,我陶婳……不,骆千军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咳,毕竟花桃太难听了,军千骆什么的,至少音还挺好听……
把手机揣回兜里,抬眼就看见骆千军从供桌上端起一盘葡萄往这边走来。
陶婳:……
喂,那是贡品啊兄弟。
“吃点。”
骆千军分毫没有贡品不该吃这个思想,他拿起一颗葡萄,剥了皮送进陶婳嘴里。
“今晚怕要在这过夜,晚餐只能吃这个。”
“谢谢……”
陶婳将嘴里甜润多汁的葡萄肉咽下去,“我不饿的,骆大哥你先吃吧。”
“吃吧。”
骆千军不容她拒绝,将葡萄放在两人身前,开始一颗颗专心剥葡萄喂陶婳吃,“反正闲着。”
“这男人真不解风情。”
“就是,闲着的时候可以干的事儿可多了。”
两个声音从一旁桌子下传来,陶婳不动声色瞥过去,原来是庙里借住的老鼠精,看样子是两只小老鼠,只开了灵智还没化形,两个小东西缩在桌角对着骆千军开启了鄙视大会。
“这人一看就该万年单身,能有女朋友都是老天不开眼!”
“对呀对呀,现在女孩子的择偶标准都怎么了,对异性的要求已经低到这种程度了吗?我二百八十七姐姐昨天出嫁的时候,二百八十七姐夫给的彩礼少说有一仓库的金瓜子呢,那还被二百八十七姐姐嫌弃寒酸,这男人一没钱二长得不好看,为什么还能有女朋友。”
“就是,我也觉得他长得不好看,你看,他眼睛太大鼻子太高,嘴巴上面还没有漂亮的长长的胡须,关键是,他身上毛太少!是个秃子!”
“对!秃子!”
陶婳慢慢挪回视线,用力把嘴角拉平。
不可以,不能笑,现在笑出来会被骆千军以为她是神经病的。
当然,她没看到的是,坐她身边的骆千军,正装作不经意地抬起手,恶狠狠地按住额角暴起的青筋。
下次来月老庙贡品就送老鼠药吧。
骆千军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