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汘胧心中隐隐有些酸涩,文字狱几乎是每朝都会发生的悲事。那些文人墨客,大抵也没有不臣之心。有些不过是借着笔墨宣泄怀才不遇,又或者不小心悔了尊者忌。从而被扣上谋反之类的罪名,弄的家破人亡。说到底,终究是悲事。
“那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严嬷嬷黝黑的脸庞略带一丝羞怯,“现在人也老了,不比年轻那会儿,还有些个想法。现在啥心思也都没有了,倘若非要说一个的话,那大约就是想出宫走走。不过,这辈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伊汘胧听了,心中更酸涩。一入宫墙深似海,从此自由是妄想,眼下的自己自身难保,除了替她哀叹两声,又能帮的上什么忙呢?
“只要人活着,总归是有希望的!”
严嬷嬷似凄苦,似无奈的一笑,“我老婆子一个,土埋半截的人了,不想那么多了。倒是你,年轻又漂亮,若有机会离开这儿,可要好好把握。”
伊汘胧也摇头苦笑,“……只怕我也没有什么机会了,您都说我命不好,想来也是事实吧。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唉~,那可不一定!你看你,额饱地阔,鼻高颌兜,这可是主贵之像。不过……,就是有一处生的不好。”
伊汘胧听了,忍不住一笑,“原来嬷嬷还会看相,那你说说看,我那里不好?”
严嬷嬷又细细打量她几眼,喂叹一声道:“你的眼睛生的不好,眼尾太妖,上眼皮子有层褶,这典型是犯桃花的眼型。恕我直言,你是要嫁二夫的命格,命中可不止一个男人!”
轰——
伊汘胧兀自一惊,脑子里忽然就闪现出赵瑾煜的影子来。虽然她刻意压制自己,不要去想有关报仇以外的东西。可是有些事,就像毒药,一旦在心底扎了根,便会情不自禁的上瘾。
深爱,大抵是谈不上的,也不配去谈。情意,或许是有那么几分吧!但她深知,今生跟赵瑾煜,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这不可能,我今生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她倒不是想为赵佐桓守身如玉,从一而终。而是知道,身为皇帝的女人,从侍寝那天开始,命运就已经注定。
除非改朝换代,赵佐桓丢了江山,那么他的所有后宫妃嫔都将成为别人的女人。可是一想到这儿,她的心忽然又觉得酸痛。赵佐桓确实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男人,甚至卑鄙无耻,恶劣至极。
但不能否认,他是个好皇帝,魄力非凡,杀伐决断。自他登基以来,将前朝积累的各种陋习一一废除改革。大历朝开创了中兴之治,百姓安居乐业,百业繁荣。更是将大历朝的强盛,推向了开朝以来的鼎盛时期。从这一点上来讲,她内心深处其实是十分敬服赵佐桓的。但这不代表会让她忘掉仇恨,原谅他从前的所作所为。
两人正话聊着,只见院门一看,一个大太监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溜小太监。
“姓伊的那个小婢呢?是在此处吗?”
严嬷嬷连忙起身,蹲腰一礼,“见过院监大人,旁边这位就是。”说着,连忙示意伊汘胧起身见礼。
伊汘胧搁下手中的刺绣,站立起身,叠腰一拜,“婢子见过院监大人!”
院监上下打量伊汘胧几眼,捏着嗓子道:“大胆贱婢,胆敢肆意行凶,将杨监管弄成重伤,这件事是你干的吧?你该当何罪?”
伊汘胧冷冷一笑,自知这些人一个鼻子眼出气,哪怕她是事出有因,这些人也不会主持公道的。“那杨监管作恶多端,作威作福,我不过是给他些小小教训罢了。”
“哼,说的轻巧,人都让你快折磨死了!甭管杨监管有什么不对,也轮不到你一个贱婢去教训。来呀,将她带走,先责二十板子,关进监舍,禁闭思过五日!”
严嬷嬷一听急了,急忙上前求情,“院监大人,这婢子是上头发落下来的,上头有交代……”
“哼哼,严嬷嬷,洒家也是按着上头的意思执行。还有你,也得受罚。”
“奴婢受什么罚?”严嬷嬷一脸惊愕,有些惶惶的看着院监。
“你看管不利,纵然底下人行凶,罪加一等!来人,将严嬷嬷责四十大板!”
“啊~,院监大人饶命啊……”
伊汘胧冷冷一笑,道:“人是我打得,也是我自己做主的。我打杨监管时,严嬷嬷根本不知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只管罚我一人变算,管其他人什么的事?”
“呦嘿,小黄毛丫头,看不出,还有几分江湖气。哼哼,有意思,把她押走!”
言毕,立即上前两个小太监,扭着伊汘胧胳膊将,扭犯人一般反扭到背上,“老实点,不然你的胳膊可要断的。”
“院监大人,院监大人开恩……”
院监丝毫不理会严嬷嬷的呼喊,押着伊汘胧,领着人走了。
少顷!
伊汘胧被押到一处阴森幽暗的监舍,按在条凳上,刚要行刑。打门外来了一个半老嬷嬷,正是那日让老监管关照的嬷嬷。
“手下留人!”说着,不等那院监开口训问,那嬷嬷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块儿令牌,自院监眼前一晃。
“原来是长公主府上嬷嬷,失敬,失敬!”
那半老嬷嬷神情极是严冷,一点也不苟言笑,也不多说话,径直从怀中摸出一块儿足秤金锭递到了院监手中,“我想跟这婢子说会儿子话?不知可方便否?”
院监接了金锭,落手极是沉甸甸,心中一惊,这嬷嬷出手也忒大发。故而面露一丝笑,“方便,方便,嬷嬷请!”
“我想单独跟她聊几句,还请院监回避!”
“好,好,好,都跟洒家出去!”言毕,院监领着几个太监陆续出了监舍。
伊汘胧心头一紧,有些惴惴不安。这嬷嬷眼生的很,面相又生的凶恶,一时分不清是敌是友。自这嬷嬷身后,跟着一个身型很高大的太监,那太监披着黑色抖蓬,连头带脸都罩住了,又是低着头,根本看不清长相。
“莫非是来杀我的吗?”念头一起,伊汘胧下意识的退后几步,“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见我?想要干什么?是来杀我的吗?”